第123章 孝义两难(2 / 2)

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随即,一片铁打的汉子们,竟都默默垂下头去。

鲁智深别过他那颗光头,狠狠一抹眼眶,低声骂道:“直娘贼的世道!”

“哥哥!俺这就宰了这两个腌臜货,给秦明兄弟出气!”

武松脾气最暴,双刀一摆,就要上前结果了被捆成粽子的燕顺与王英。

眼见大势已去,燕顺倒也硬气,梗着脖子不吭声。

而那王英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到了此刻还不忘祸水东引。

“梁山的好汉爷爷们!饶命啊!饶命啊!这…这都是宋江哥哥的将令!是他让我们这么干的!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这番丑态引得众人侧目,鄙夷之色更浓,连燕顺都忍不住厉声喝骂:“闭嘴!没卵子的孬种!”

刘备闻言,缓缓转向王英,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好。既然如此,某便亲口问问这位山东呼保义,这纵容麾下行此禽兽之事的勾当,视兄弟家小如草芥,可是他宋公明口中的替天行道!”

千里之外,郓城宋家村,却是另一番光景。

宋江的父亲宋太公,是个本分的庄户地主,一生最重名节。

他日夜忧心儿子落草为寇,担上不忠不孝的骂名,断了宋家清誉。

眼看宋江在清风山越陷越深,他与家人几经商议,最终定下了一条假报丧的计策。

只盼能骗得宋江回家,当面陈说利害,劝其回头。

恰逢石将军石勇因赌博失手打死人命,逃到柴进庄上避难,后欲投奔宋江却寻不见人。

宋太公便托他带了一封家书给宋江,信中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

“……父亲于今年正月初头,因病身故,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切不可误!”

宋江读信,如遭五雷轰顶!当即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什么宏图大业,兄弟义气都顾不上了。

立刻与燕顺等人告别,只带着吴用和花荣,星夜兼程赶回郓城县宋家村。

然而,到家之后,见到的却是安然无恙的老父,宋江这才知是计。

宋太公抓着他的手,老泪纵横:“我儿,那绿林岂是安身立命之所?那是诛九族的勾当!听为父一言,回头是岸啊!”

可当初杀阎婆惜的案子并未了结,宋江仍是官府海捕文书上的逃犯。

归乡的消息很快走漏,郓城县新上任的两个都头赵能赵得,立马率领大队官兵,将宋家村围得水泄不通。

地窖之中,吴用眼神闪烁,急思对策,花荣已绰枪在手,低声道:“哥哥,杀出去吧!”

宋江透过缝隙,看着门外老父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位兄弟,心中天人交战。

他若此刻反抗,便是当场坐实了造反大罪,必定累及老父,宋家顷刻间便是灭门之祸。

他若束手就擒,凭借往日积攒的人脉或可周旋,即便刺配,也尚存一丝清白之身,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最终,宋江长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学究与花荣贤弟暂且隐忍,莫要枉送性命。且看这官司如何进展,再作计较。”

说罢,他竟主动推开地窖遮掩,整理衣袍,迎着官兵走去,坦然道:“宋江在此。”

宋江被押到县衙,并未抵赖,如实供述了杀死阎婆惜的经过,但坚称乃争执失手,并非故意谋杀。

他在郓城县经营多年,人缘极好,此刻全县上下,从官吏衙役到寻常百姓,皆为他求情开脱。

加之宋太公不惜重金,从知县到狱卒的每一个环节,层层打点。

此案关键苦主,阎婆惜的母亲阎婆,也在银钱安抚和乡邻劝说下,递上了不再追究的免诉状子。

天时地利人和,候补知县时文彬本就赏识宋江,顺水推舟,将案卷从故意杀人改为斗殴误伤。

最终判决,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

临行前,宋太公将宋江叫到身边,老泪纵横:“我儿,江州是个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你到那里好好服刑切莫……切莫再起那落草的心思。待刑期届满,平安归来,你我父子团聚,延续宋家香火,便是为父最大的心愿啊!”

这番话情真意切,竟让宋江野心第一次动摇,或许,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发配途中,吴用与花荣不出所料现身,欲半道劫囚,却被宋江急忙劝住!

他目光深邃,屏退了早已打点好的官差,对二人密语。

“两位兄弟莫急!那江州乃是通衢大邑,富甲一方,更有一众豪杰盘踞于此。我等不如将大名府改为江州,借此蛰伏!”

宋江心中已有盘算,于江州牢城保留清白身,暗中培植嫡系,届时无论是招安或是自立,皆尽从容。

然而,他这番苦心算计还未及展开,前方官道之上,忽然尘头大起!

蹄声如雷,不是官军,旌旗之上却分明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帅旗之下,一员大将白马白袍,目光如电,不是刘备又是何人?”

他携大破清风山之威,以泰山压顶之势,带领一众梁山好汉,横亘于宋江刺配江州的必经之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