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店家打扮,穿着红裙翠领,却自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干练与英气,浑如五月榴花般热烈,正是母大虫顾大嫂。
那姓李的赌客一见她,顿时缩了脖子,连连作揖告饶:“嫂子息怒,嫂子息怒!玩笑,纯属玩笑!我这就走,这就走……”
顾大嫂哼了一声,也没真追着要账,挥挥手:“行了,这次算了,兔子你拿去,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你哄我家里人,仔细你的皮!”
她行事泼辣,却并非不讲情理,既维护了弟弟,也没让熟客太过难堪,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打发了赌客,顾大嫂转回身,脸上已换上亲切的笑容,看着那硕大的野猪,却故意板起脸责怪两个弟弟.
“你说你们俩,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多攒些钱娶房媳妇,有点好东西就往我这儿送!当我们这儿是销赃的窝子呐?”
解珍憨厚地笑道:“姐姐,爹娘去得早,要不是你从小拉扯我们,我们兄弟哪有今天?不孝敬你孝敬谁?”
顾大嫂听了,心里一暖,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白了他一眼:“就你嘴甜!那你总得为你弟弟想想,解宝也到年纪了。”
解宝忙插话道:“姐,我不打紧!等我哥先成了家,我再结不迟!”
顾大嫂伸手戳了戳解宝的脑门:“行,都有主意!那这野猪姐姐就收下了,回头卖了钱,给你们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说完,她转头就对着还在旁边傻站的孙新劈头盖脸道:“还有你!杵在这儿当门神呢?没看见两个弟弟累了一身汗?也不知道倒碗水来!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哎,哎!这就去,这就去!”
孙新被骂得低头哈腰,一点脾气不敢有,转身小跑着去倒水了。
解珍解宝听到表姐这声河东狮吼,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互相递了个眼色,偷偷咧嘴。
骂完了丈夫,顾大嫂随即又对两兄弟和颜悦色道:“别走了,今儿个就在这儿吃饭,姐姐给你们弄几个好菜。”
解珍解宝却一齐摇头。
解珍道:“姐,饭就不吃了,我们还得赶紧上山。”
顾大嫂眉头一皱:“这刚回来,又上山作甚?”
解宝解释道:“姐姐不知,登州城外山里近来出了大虫,已经伤了好几个过路人性命。知府大人下了杖限文书,勒令我们猎户三日之内必须捕到那孽畜,否则就要重责枷号示众。”
顾大嫂一听,心疼不已,担忧道:“大虫?那东西是好惹的?多危险啊!就不能让别人去?”
解珍挺起胸膛,正色道:“姐姐,我俩是登州第一号的猎户,这担子才更该我们扛!保护乡里,责无旁贷。我们兄弟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定叫那大虫有来无回!”
顾大嫂看着弟弟们坚定的眼神,知道拗不过他们,只得叹了口气,细细嘱咐。
“那…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事不可为就跑,不丢人!听到没有?”
“晓得了,姐姐放心!”
两兄弟齐声应了,扛起空了的杠子和钢叉,辞别顾大嫂与孙新,大步流星地再次奔赴山林。
接下来的三天,顾大嫂如同丢了魂一般,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时不时就走到店门口,向着城外山道的方向张望。
孙新劝她:“娘子莫要太过担心,两位弟弟身手了得,定然无事。”
反被顾大嫂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我眼看着他们从小豆丁长成这么大,长姐如母!他们现在去搏命,你让我怎么不担心?”
直到第三天傍晚,夕阳西下,没等回解家兄弟,却等来了一个形色匆匆的年轻男子。
此人相貌俊俏,举止伶俐,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更有一副好嗓子,正是顾大嫂的叔伯姻舅,人称铁叫子的乐和。
顾大嫂见乐和一脸急色,心头猛地一紧,忙问:“乐和舅,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乐和跑得气喘吁吁,也顾不得歇息,急道:“嫂嫂,大事不好了!解珍解宝两位哥哥下了登州府的大牢,说是…说是他们讹诈不成,反诬毛太公窝藏他们猎杀的老虎!”
“什么?!”
顾大嫂大惊失色,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但她随即脸色一变,柳眉倒竖,眼露凶光,瞬间从担忧的姐姐变成了欲要噬人的母大虫!
“放他娘的狗臭屁!我那两个弟弟老实得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他们会去讹诈?定是那姓毛的老王八蛋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