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想留下(2 / 2)

待一切准备就绪,时机终于到来。

这日,那贺太守的仪仗晃晃悠悠出行,惯例出城前往城外寺院上香。

城外忽地响起震天喊杀声!

徐宁率领数十马军,在城外扬起尘土,佯装大队人马进攻。

甚至箭射门楼,高声叫骂,故意逼近城门挑衅。

城头守军见状,果然惊慌,立刻调动大批兵力前往城门布防,警钟长鸣。

徐宁谨记林冲将令,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率队如风般远遁,引得大批守军出城追击。

就在城内兵力被调动,防卫空虚之际。

早已埋伏在府衙附近街巷中的林冲与史进,骤然发动!

两人皆是以一当百的猛将,此刻全力施为,更是势不可挡。

太守身边的护卫虽也算精锐,但在两人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如同纸糊!

贺太守身穿绯色官袍,正坐在轿中,被城外的动静吓得心惊肉跳。

忽见帘幕猛地掀开,一个豹头环眼的杀神和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如同天降。

冰冷的兵刃已然架在脖上!他平日里作威作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间一片湿热骚臭,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冲蛇矛抵在贺太守咽喉,不带一丝感情:“狗官!想活命,立刻放了玉娇枝!”

贺太守哪里敢违抗,哆哆嗦嗦地让人从府中后宅带出了玉娇枝。

那女子衣衫不整,面容憔悴,眼神惊恐无助,可见在府中没少受折磨。

史进看得双目喷火,恨不得当场就将这狗官碎尸万段。

到手之后,众人毫不迟疑,挟持着贺太守作为人质,护着玉娇枝,按照预定路线向北门疾退。

沿途虽有零散官兵试图阻拦,但投鼠忌器,加林冲史进勇不可挡,竟被他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渭河岸边!

此时,阮小五和阮小七早已率领十数条快船,如幽灵般潜伏在芦苇荡中接应。

见林冲等人到来,立刻驾船靠岸。

众人迅速登船,林冲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瘫在岸上的贺太守,眼中寒芒一闪。

“狗官!欺男霸女,陷害良善,留你不得!今日便用你的狗头,祭奠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

话音未落,林冲手中蛇矛疾刺而出!噗嗤一声,矛尖精准地贯穿了贺太守的心窝!

那贺太守双眼猛地凸出,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悔恨。

肥硕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在河滩上,污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泥沙。

这一矛,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岸上追来的官兵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只驶向水道深处,望河兴叹!

纵使徒劳地呼喝放箭,却哪里追得上二阮兄弟操驾如飞的快船?

此行救人有惊无险,过程酣畅淋漓。

史进只觉胸中块垒尽去,忍不住在船头振臂大呼:“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然而,当他转过头,却发现船上的气氛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欢欣鼓舞。

林冲独立船头,眺望着渐远的华州城,神色黯淡,紧抿的嘴唇透出一丝沉重。

他面色沉郁,那双锐利眼眸,此刻竟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此战…我们折了十五个兄弟。”

史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兴奋的心情如同被冰水浇透。

这才想起,方才突围,确有弟兄为了阻挡追兵,奋力断后,再未能跟上…

顿时一股沉重的愧疚感压上心头,他张了张嘴,艰难开口,觉得这些兄弟是因他之请而死。

“林冲哥哥…我…都是因为我…”

林冲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水天相接之处。

“他们不是因为你死的。他们是为义而死,为救那无辜女子,为诛杀那害民狗官而死的!他们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我等心中痛惜,但绝不后悔!”

史进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林冲,看着周围沉默却目光坚定的梁山好汉。

这是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将个体的牺牲与更崇高的义气联系的思想。

史进甚至觉得,方才手刃狗官的快意,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轻飘了。

以至于后来当王义与女儿玉娇枝抱头痛哭,对着他们千恩万谢,磕头不止时。

史进心中都萦绕着那股沉甸甸的滋味,难以真正开怀。

回到梁山,他第一件事便去找朱武和一众好汉,郑重其事为自己的冲动和恶言道歉。

朱武深知其性情,哈哈一笑,好汉们也全无芥蒂,反而安慰了他几句。

然而,史进自己却久久无法从那种悲壮与沉痛中解脱。

脑海里回响着林冲的话,回闪着那十五个未曾归来的身影,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大石。

直到鲁智深寻到他,见他闷闷不乐,便拉着他来到后山一处僻静所在。

这里地势较高,可俯瞰水泊,坡上新立起十数座坟茔,泥土尚新,墓碑肃然。

正有一人身着素衣,亲手为每个坟头添上一抔土,轻柔得像是在为熟睡的兄弟掖上被角。

“诸位兄弟,哥哥来迟了。”

他俯身抚摸墓碑:“张四娃,家中老母,我会替你奉养。”

又转向另一座坟:“李三哥,你孩儿的婚事,我来操办。”

只见那人身形挺拔,虽未回头,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仪与悲怆。

随后,他按照古礼,亲自酹酒祭奠,焚烧纸钱,口中低声祝祷,告慰英灵。

其声悲切,其情真挚,闻者无不动容。

周围肃立的梁山头领与士卒,皆屏息凝神,眼中含泪,气氛庄严肃穆。

史进看得怔住了,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鼻子发酸。

他从未见过哪个山寨头领,会如此郑重地祭奠普通喽啰的亡魂。

“兄长…这,这是谁?”

史进声音干涩地问。

鲁智深面容肃然,合十叹道:“阿弥陀佛,那便是洒家常跟你提起的,梁山泊主王伦哥哥。”

“王伦…”

史进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那个真心悲恸,亲临祭奠的白衣身影。

脑海中闪过自己曾对这个名字的误解,望着那萦绕不散的青烟。

良久,他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前所未有的真切。

“兄长…我…我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