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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荒郊河滩,寒风萧瑟,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高衙内被反绑着手脚扔在枯草丛里,像条离水的臭鱼。
虽然吓得浑身筛糠,牙齿打颤,嘴上却还在虚张声势地聒噪。
“识…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本衙内!我爹…我爹乃当朝太尉!手掌天下兵马!你们现在放了我,本衙内还可以考虑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既往不咎…否则大军一到,你们一个个都得被千刀万剐,点天灯!”
众泼皮听得火冒三丈,纷纷围上来叫骂。
“这厮死到临头还嘴硬!”
“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怎么叫唤!”
“不如阉了这祸害,看他还拿什么欺辱妇人!”
鲁智深本就是性烈如火之人,蒲扇般的大手紧攥着水磨禅杖,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
只觉得所有风波皆因这孽障而起,此刻竟还敢口出狂言,顿时胸中恶气翻涌。
“呸!留你这等专害良善的禽兽在世,才是天大的不公!洒家今日就超度了你,替天行道!”
他猛地抡起水磨禅杖,臂膀运起千斤之力,兜头就往高衙内脑袋上砸去!
这一杖若是砸实了,便是铁打的头颅也要变成烂西瓜!
“兄长且慢!”
谁知一道黑影后发先至!铛的一声,刺耳金鸣!火星四溅!
只见一杆乌沉沉的丈八蛇矛横拦过来,架住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击。
竟是林冲。
鲁智深只觉一股沉雄力道从禅杖上传来,不由收杖退后一步。
他当即环眼圆睁,不解且怒。
“兄弟!这等禽兽,还留他作甚?莫非你还怕那高俅老贼不成?”
林冲的手臂因硬格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而微微颤抖,虎口发麻。
但他面色沉静如水,可眼底却似有滔天巨浪在翻涌,握着蛇矛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节节发白。
他何尝不想杀?他恨不得将眼前这畜生千刀万剐!是这个人,毁了他安稳的人生,逼得他妻离家散,亡命天涯!
“我比兄长更想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此刻,真的不是时候。”
林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此处到济州,千里之远,关隘重重。若现在杀了他,便是与高俅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那老贼丧子之下必然癫狂,会不惜一切代价,飞骑传书,令沿途所有府县设卡拦截,甚至可能调动周边军镇围剿。我林冲一人之仇事小,若因此连累了哥哥,连累了诸位兄弟,连累了贞娘和岳父,我林冲…百死莫赎!”
这时,张教头颤巍巍上前,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他看着女婿,眼中既有悲痛也有赞许,叹道:“小婿所言极是!小老儿虽也恨极!但与这浪荡子相比,我等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山高水长,总有清算之日!”
张贞娘一旁面色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林冲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她别过脸,死死咬着下唇,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高衙内,用沉默表达了她的理解与支持。
鲁智深也并非莽夫,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得重重一跺脚。
轰地一声,禅杖末端砸进冻土半尺深,却也明白其中利害,将滔天杀意强行按下,不再多言。
高衙内眼珠贼溜溜一转,见气氛稍缓,求生之念大盛,赶忙挤出几滴眼泪,赔起笑脸,嘴上如同抹了蜜糖。
“各……各位好汉!英雄!说得是!说得是!是在下混蛋!我不是人!只要好汉们放我回去,我发誓!对天发誓!绝不追究!今日之事,一字不提!而且……而且必有厚礼相赠!千金!不,万金!还要给各位谋个官身前程!”
可他低垂的眼眸却闪烁着怨毒,只要脱身,立刻调遣大军,把这些贼寇,还有这些该死的泼皮,一个个抓起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书生和凶恶的秃驴!还有那林冲的娘子……
高衙内余光瞟向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脑中已转过无数龌龊,幻想着如何蹂躏。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切细微的神情变幻,全都分毫不差地落进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里。
刘备冷眼旁观,默然不语,却早已将高衙内所有心思看了个透透彻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