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虽然是被迫,但昨夜确实站在了梁山的对立面,刀上或许还沾了梁山好汉的血!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吗?
刘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洞悉他们眼中的恐惧与挣扎。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沉凝,却透着一丝洞悉世情的悲悯。
“但冤有头,债有主。真正驱策尔等来犯我梁山的,是那西溪村的王虎!尔等之中,又有多少人,是被刀架在脖子上强征来的苦命人?妻儿老小被胁迫,不来就是家破人亡?”
这一问,像是一把滚烫的烙铁,猛地烫在那些真正被强征者的心口。
许多人的眼圈瞬间红了,压抑的呜咽再也忍不住,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刘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救赎的力量。
“今日某在此保证,凡是被王虎狗贼强征来的百姓,诚心悔过。想回家的,现在就能走,我梁山泊绝不阻拦!若有盘缠困难,山寨还可周济一二!”
赦免?松绑?放他们走?还…还可能给盘缠?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不仅溃兵们彻底懵了,连一众梁山兄弟都目瞪口呆。
放虎归山?还给钱?寨主哥哥这是…菩萨转世了?!
短暂的死寂后,溃兵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手脚并用地从人群里爬了出来。
原来,是个脸上还带着鞭痕的小头目。
只见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刘备面前冰冷的泥地上。
“王头领,王头领大恩大德啊!”
小头目李福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额头因为用力磕碰沾满了泥土和碎草屑。
“回家?我们…我们哪还有家可回啊!”
嘶哑的哭嚎,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李福这一声悲鸣,如同点燃了干柴堆!
俘虏堆里压抑的呜咽瞬间变成了嚎啕大哭。
“王头领,您…您放了我们,是天大的活命之恩!可…可回到西溪村,那就是进了阎王殿,死路一条啊!”
李福捶打着冰冷的泥地,指甲缝里渗出血丝,积压的血泪史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字字泣血。
“那王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活阎王,勾结官府,敲骨吸髓!我爹娘…我那老实巴交的爹娘啊!就为了祖传的三亩水田不肯贱卖给他,被他带人堵在家里,污言秽语羞辱了三天三夜!我爹活活气吐了血,我娘一头撞死在门柱上…尸骨未寒啊!我那媳妇…刚过门就被这畜生盯上了!要不是我豁出命去,拿着柴刀挡在门口,拼着挨了一顿毒打…我媳妇她…她早就被糟蹋了!王虎这狗贼!他霸占我家田产,烧了我家草屋,断了我的活路!最后还把我像狗一样拴来替他挡梁山好汉的刀!王头领!您说,我回哪里去?哪里还有我李福,有我一家老小的活路啊?”
“王虎抢了我家闺女去抵债!才十一岁啊!”
“我爹被他家的恶奴打断了腿,没钱治,烂死在炕上!”
“我兄弟不服他摊派,被沉了湖!”
……
李福的血泪控诉,彻底点燃了所有俘虏心中积压的滔天怨毒!
哭嚎声,咒骂声,连带着捶胸顿足声汇成一片仇恨的怒涛!
那刻骨的悲愤和绝望,让梁山的汉子们听得心头发紧,眼眶发热。
握刀的手都不禁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杀到西溪村去!
刘备静静听着,脸色铁青,胸中一股属于汉昭烈帝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这乱世,这吃人的世道!
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和乡贤,比董卓,比黄巾更可恨!
他们吸的是民髓,毁的是人心!
这股怒火,烧尽了刘备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照亮了他眼前唯一的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扫过身后杀气冲天的梁山好汉。
杜迁,宋万,朱贵,以及山寨里义愤填膺,双目赤红的大小头目。
刘备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之音。
“杜迁,宋万听令!”
“在!”两人抱拳怒吼。
“你二人留守山寨,安抚人心,加紧整备防御!若有风吹草动,烽火为号!”
“得令!”
杜宋二人虽恨不得亲自去剁了王虎,但也知山寨根本不容有失,重重点头。
“朱贵兄弟!”
“小弟在!”
朱贵立刻上前一步,眼神锐利。
“点起三百精兵,再选一百识得路径,与王虎有血海深仇的兄弟!你随我一同下山。今夜,踏平西溪村,活剐王虎,为死难的乡亲们,讨还血债!”
“报仇!报仇!报仇!”
梁山上下,吼声如雷,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杀气直冲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