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带。医生例行查房结束，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楚南栀后背的伤口到了换药的时间，她背对着郑煦言，轻轻解开了病号服的纽扣，将衣衫褪至腰间，露出包裹着洁白纱布的后背。
郑煦言靠坐在床头，目光原本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听到身后细微的声响，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护士正在小心翼翼地揭开旧的纱布，那道狰狞的、缝合后依旧显得刺目的枪伤疤痕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而在那新伤的上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另一道陈旧些的、狭长而深刻的疤痕，也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那是她曾为他挡下的刀疤。
新旧两道伤疤，如同残酷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她为他承受的两次生死劫难。
郑煦言的呼吸骤然停滞，胸口像是被巨石狠狠撞击，闷痛得几乎让他窒息。他想起了岩洞里她气若游丝吐露的真相，想起了那冰冷的刀锋曾如何逼近她的身体，想起了子弹穿透她后背时飞溅的鲜血……
他几乎是踉跄着翻身下床，甚至顾不上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几步就跨到了她的身后。
护士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却见这位向来冷峻的郑总，此刻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那道旧疤的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那是什么一触即碎的琉璃。
他的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轻颤，最终，极其轻柔地、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心疼，抚上了那道陈旧的疤痕。
然后，他俯下身，滚烫的唇，带着虔诚的颤抖，印在了她那处受过伤的肩胛骨上。
吻，很轻，却重若千钧。
“这一刀……”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我该……替你挨的……”
楚南栀的身体在他唇瓣落下的瞬间微微僵住，随即又缓缓放松。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能感受到他话语里那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的愧疚与痛苦。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肩胛处那片皮肤传来的、混合着微凉与滚烫的复杂触感。
过了片刻，她轻轻拉上衣衫，遮住了那些伤痕，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她看到郑煦言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额头抵着她刚才受伤的位置，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来。
他的眼圈是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自我谴责。
楚南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酸又软。她用手指轻轻揩去他眼角那一点不明显的湿意，故意板起脸，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说道：
“现在知道心疼了？想补回来？”
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果盘里那个红彤彤的苹果，随口道：
“那现在给我削个苹果，就算你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