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挪动的时候,一直笼罩的浓雾,忽然极其短暂地稀薄了一瞬。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开了厚重的雾帷。
一束清冷、惨淡的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猝不及防地从云层的缝隙间笔直地投射下来,正好照亮了黑水潭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在那束冰冷月光的照耀下,漆黑的水面不再是完全的墨色,反而泛出一种诡异的、油腻的幽暗光泽。
而就在那光柱的中央——
一个模糊的、人形的白色影子,正无声无息地、缓慢地,向墨黑的潭水下沉去。
林宵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白影非常模糊,看不清任何细节,只有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像是一件漂浮在水中的白色旧衣,又像是一个被包裹着的、没有生命的人偶。它下沉的速度均匀而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月光照亮它周围的潭水,那水黑得更加浓郁,更加深邃,仿佛那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本身。
没有水花,没有声响。
只有绝对的、死寂的沉默。
林宵僵立在泥泞的岸边,浑身冰冷,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他眼睁睁看着那白色的轮廓一点点被墨黑的潭水吞噬,先是模糊的“头部”,然后是“肩膀”,最后是整个上半身,彻底没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月光照射的那片水面,在那白影完全沉没之后,短暂地恢复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然后,一圈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才慢悠悠地、从容不迫地,从白影沉没的中心点荡漾开来,无声地扩散,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暗里。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浓雾再次合拢,将那束诡异的月光彻底切断。世界重新被灰蓝的雾障和浓郁的腥臭所笼罩。
林宵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冰冷的泥滩里。他死死盯着白影消失的那片水域,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是什么?!
是失足落水的人?是水草堆积的错觉?还是……王叔和那些村民口中,黑水潭里真正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好奇在他心中疯狂交战。他几乎能感觉到,那墨黑的潭水之下,正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透过水面,无声地凝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而就在这时,他怀里那一直沉默的木桶,突然极其轻微地、自主地……
嗡……
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