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侯府出来的假千金,嫁入寒门后,听说很快便搬出去单独住了,如今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当苏云锦奉上那份包装精美的“礼品”,并委婉地说明这是自己闲暇时亲手调制,请夫人赏玩品鉴时,王夫人更是惊讶。
她打开锦盒,一股清雅的香气便飘散出来。
再看那口脂的色泽,香粉的细腻度,都与市面上常见的不同。
王夫人试用了一下,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口脂滋润显色,香粉细腻服帖,香膏香气怡人。
“这……当真是你亲手所做?”王夫人难以置信。
“不敢欺瞒夫人。”苏云锦态度恭谨,却不卑不亢,“家中清贫,无以聊表敬意,只能献上些微末手艺,望夫人莫要嫌弃。”
王夫人看着苏云锦,见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丝毫没有侯府千金的骄矜,也没有寒门妇人的畏缩,心下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
“陈娘子有心了。”王夫人笑道,“这礼物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巧思妙手。”
“夫人过奖了。”苏云锦顺势道,“若是夫人不嫌弃,日后夫人若有所需,云锦可再为夫人调制。”
“那敢情好。”王夫人欣然应允。
第一次拜访,目的达成。
苏云锦知道,只要产品过硬,通过王夫人这个“活广告”,很快就能在她们那个小圈子里打开市场。
果然,没过几天,王夫人便派人传来口信,说是她的几位手帕交见了那脂粉,都十分喜欢,询问可否也帮忙调制一些,价钱好商量。
苏云锦知道,她的第一步,稳稳地踏出去了。
她开始更加忙碌,白天指导秋实和吴妈妈按标准流程生产,晚上则研究新的配方和包装。
银钱,开始细水长流地汇入她的手中。
虽然单量不大,利润也不算特别丰厚,但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她偶尔也会回清贫巷的旧居看看,给陈琢送些自己做的吃食或者新做的笔墨套(用边角料做的,不显眼,但实用)。
陈琢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对于她送来的东西,都会默默收下,偶尔也会问一句“近来可好”,得到“尚可”的回答后,便再无多话。
两人像两条短暂的相交线,在成婚的那个点交汇后,又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开去。
苏云锦并不在意这种相处模式。
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如何在这个时代,真正地立足。
她不知道的是,偶尔夜深人静时,陈琢会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桂花巷的方向,眉头微蹙。
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不安分得多。
她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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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生水起
时间如流水,悄然而逝。
转眼,苏云锦嫁入陈家已近一年。
桂花巷的小院里,早已不再是当初刚搬来时的冷清模样。厢房被改造成了专门的工作室,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原料和制作工具。秋实和吴妈妈也成了熟练的“技工”,在苏云锦的指导下,已经能独立完成大部分产品的制作。
而苏云锦自己,则逐渐从具体的生产中脱离出来,将更多精力放在了产品研发、品控和“市场拓展”上。
通过王夫人那条线,她的“锦瑟坊”定制脂粉,已经在小范围的官眷圈子里打出了名气。
“锦瑟”是她给自己产品起的名字,取“锦瑟无端五十弦”之意,带着点雅致,又不那么张扬。
她的产品,胜在品质稳定,用料相对考究,而且会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微调,比如喜好什么香气,肤色适合什么颜色的口脂等等,服务贴心。虽然价格比市面上的普通货色贵上好几倍,但对于那些有些闲钱又追求精致的夫人小姐来说,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口碑,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订单逐渐增多,小院的生产开始有些吃力。
苏云锦意识到,是时候扩大规模了。
她拿出这大半年积累的利润,再加上一部分嫁妆银子,在稍微繁华些、但租金仍不算太贵的街面上,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带后院铺面。
前店后厂,正式打出了“锦瑟坊”的招牌。
她没有大张旗鼓地开业,只是给原有的客户们送了消息,并在店铺门口挂了个低调的牌匾。
但酒香不怕巷子深。
优质的产品,加上曾经“侯府千金”(虽然如今身份尴尬,但这份经历带来的见识和气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资产)的光环效应,还是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新客。
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
苏云锦变得更加忙碌。她需要管理铺子,培训新招来的两个小伙计和一名女工,还要不断研发新品应对越来越挑剔的客户需求。
她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内宅的夫人小姐,也开始和一些提供原料的商人、负责送货的脚行打交道。
她行事爽利,头脑清晰,账目算得极快,谈判时寸土不让,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久而久之,在这条街上,倒也混了个脸熟,大家都知道“锦瑟坊”那位年轻貌美的东家娘子,是个极有本事的。
偶尔,她也会听到一些关于永安侯府的消息。
无非是真千金苏灵儿如何在各种宴会上大放异彩,如何得了某位郡主的青眼,侯府夫人如何疼爱这位失而复得的女儿等等。
苏云锦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心中毫无波澜。
那些繁华与喧嚣,早已与她无关。
她更关注的,是米价的波动,是某种花卉的收成,是南方新到的某种香料的价格。
这天,苏云锦正在柜台后核对账本,一辆略显眼熟的青篷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
车帘掀开,在下人搀扶下走下来的,竟是永安侯夫人林氏。
苏云锦愣了一下,随即放下账本,迎了出去。
“母亲。”她福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再有从前的依赖和亲昵。
林氏打量着这间不算大,但布置得雅致整洁的铺子,再看看眼前一身素净衣裙,未戴过多首饰,却气色红润、眼神清亮的苏云锦,心情复杂难言。
她听说苏云锦在外面开了铺子,经营脂粉生意,原本还不信,以为是以讹传讹,或者只是小打小闹。今日亲眼所见,才知传言非虚。
这铺子,这气度,哪里还有半分一年前那个在侯府后院里,因为灵儿归来而惶惶不安的少女影子?
“你……你如今,就做这个?”林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落。
“是。”苏云锦坦然道,“赖以为生,倒也自在。”
林氏张了张嘴,想问她过得可好,想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可看着苏云锦那双平静无波、显然不欲与侯府再有过多瓜葛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盒口脂,打开看了看,色泽质地,确实非凡品。
“听说……你这些东西,很受一些人家喜欢?”林氏状似无意地问。
“承蒙各位夫人不弃,混口饭吃罢了。”苏云锦语气谦虚。
林氏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买了几样东西,付钱时,苏云锦坚持按价收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看着林氏乘坐的马车离去,苏云锦轻轻吐了口气。
侯府,对她而言,真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前段时间,她无意中听一位来自江南的客商提起,说是今年江南一带的茉莉因为雨水过多,收成大减,品质也下降得厉害。而茉莉香油,是她好几款畅销香膏的核心原料之一。
库存的茉莉香油已经不多,新的货源却迟迟没有着落,价格也在飞涨。
这是个危机,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她记得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可以利用油脂吸附的原理,通过冷吸法来提取更纯粹、更持久的花香精油,只是工艺更复杂,成本也更高。
如果她能趁着这次原料危机,率先推出采用新工艺、香气更高级持久的新品,不仅能度过难关,或许还能将“锦瑟坊”的档次,再提升一个台阶。
说干就干。
她立刻闭门研究,反复试验不同油脂的配比、花瓣的铺陈厚度、吸附的时间温度……
几天后,当第一罐利用冷吸法提炼的茉莉香膏成功出炉时,那清冽、持久、仿佛带着晨露般鲜活气息的香气,让秋实等人都惊呆了。
“夫人,这……这香味太好了!”秋实惊喜道。
苏云锦看着那色泽剔透的香膏,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原料危机?正好让她推出新品,提价!
果然,当这批限量版的“凝露茉莉香膏”推出后,尽管价格比普通版翻了一倍还多,依旧被老客们一抢而空。甚至还有闻风而来的新客,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求购。
“锦瑟坊”的名声,随着这次成功的危机公关和产品升级,再次提升。
苏云锦的腰包,也以更快的速度鼓胀起来。
她不仅还清了之前盘铺子和扩大生产的借款,还攒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积蓄。
事业顺利,生活充实。
偶尔,在夜深人静算完账目,看着窗外明月时,她也会想起那个名义上的夫君,陈琢。
听说他闭门苦读,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
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客气而疏离的问候。
这样,挺好。
苏云锦想。
她和他,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追求的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而她追求的,是经济独立,是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自己,就是最大的依靠。
就在苏云锦的事业风生水起之时,春闱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京城里,逐渐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变得格外热闹。
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苏云锦并不知道,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波,正在暗中酝酿。
而这场风波,将会把她和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夫君”,再次牵扯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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