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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在雪融化之前(三)(2 / 2)

周薇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恨,但最终还是拿起包,柔声说:“好,那你记得吃饭,注意休息。”

她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陆珩。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他端着酒杯,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们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对峙着。

“赵宇跑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精浸润后的沙哑。

我心中一惊:“跑了?”

“嗯。”他揉了揉眉心,“我今天去找他,想问清楚许朗的事。他办公室空了,家里也没人,手机关机。看来,是收到风声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赵宇跑了,意味着找到哥哥死亡直接证据的难度更大了。

“是你给他通风报信的吗?”我冷冷地问。

陆珩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怒意:“许念,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不然呢?”我反问。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我比你更想找到他!他卷走的,不止是那些非法资金,还有集团几个重要项目的核心资料!他现在是个定时炸弹!”

他的焦躁不像是装的。看来,赵宇的反水,也让他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这算是……狗咬狗吗?

“所以,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我语带讽刺。

陆珩没有理会我的讽刺,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深沉而专注:“许念,我们做笔交易吧。”

“交易?”我挑眉。

“你把U盘和所有复制件交给我,并且承诺不再追究此事。”他身体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商业谈判式的冷静,“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和你家人。数字你开。并且,我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帮你找到赵宇,让他为许朗的事付出应有的法律代价。”

补偿?数字我开?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试图用金钱来抹平一条人命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荒谬感。

“陆珩,”我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你眼里,我哥哥的命,值多少钱?”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你,无价。”

“所以,你的交易,”我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告诉他,“我、不、接、受。”

“我不仅要赵宇付出代价,”我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你,陆珩,你这个纵容凶手、试图掩盖真相的帮凶,也必须受到惩罚!”

陆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碰倒了桌上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许念!”他低吼着我的名字,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绝望,“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把命赔给你吗?!”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呢?!”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破碎而痛苦,“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的已经不是周薇的影子,而是那个会对着流浪猫笑,会笨手笨脚做饭,会在睡梦中蜷缩起来的,真实的许念呢?!”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许念!”

这突如其来的、在如此不堪情境下的告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响。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痛苦和爱意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爱?

在欺骗、仇恨和一条人命的废墟之上,他跟我说爱?

多么……荒唐。

我看着他,缓缓地,扯出一个无比凄凉,又无比冰冷的笑容。

“陆珩,”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力量,“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我感觉他抓着我肩膀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退去,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好……好……”他喃喃着,点着头,脸上是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背影仓惶而绝望,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客厅。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满地狼藉中,感受着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那无边无际的寒冷。

雪,还在下。

仿佛要覆盖世间一切肮脏与悲伤。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也覆盖不了的。

比如真相。

比如仇恨。

比如……那刚刚萌芽,就被我亲手扼杀在冰雪之中的,扭曲的爱。

第十二章:困兽之斗

那晚之后,我和陆珩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和平”。

他不再试图跟我谈交易,也不再提起那个在狼藉中破碎的“爱”字。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幽灵,各自占据着别墅的不同角落,尽量避免碰面。

他依旧早出晚归,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赵宇的失踪显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电视财经新闻里开始出现关于陆氏集团股价波动、项目停滞的模糊报道。外界或许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风暴正在酝酿。

我被变相软禁在这里,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那部只能联系他一个人的手机。我试过用别墅的座机,线路被切断了。网络需要特定密码,我无从得知。

但我并不恐慌。48小时的时限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知道,当时间一到,我预留的后手就会启动。届时,无论是我被困在这里的处境,还是U盘里的证据,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公之于众。

现在,比的就是耐心。

第三天下午,我坐在二楼的阳光房里,看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枯寂花园。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我没有回头。

陆珩在我身后的藤椅上坐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文件或者笔记本电脑,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也投向窗外。

我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记者招待会明天下午两点。”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微微一怔,转过头看他。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侧脸线条依旧英俊,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阳光照在他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

“什么记者招待会?”我问。

“集团层面,针对近期传闻的澄清。”他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淡漠,“赵宇卷款潜逃,带走核心资料的事情,捂不住了。需要给股东和公众一个交代。”

我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他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个。

果然,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我会在记者会上,承认对下属监管不力,承担相应责任。”他一字一句地说,语速很慢,“同时,我会公布许朗事件的部分真相。”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公布许朗的事。”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没有躲闪,“承认他在项目中发现了账目问题,并因此与赵宇产生冲突。承认他的死亡存在疑点,并承诺陆氏集团将全力配合警方,重新调查此案,追查赵宇,给许朗和你们家一个交代。”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但我只看到了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选择在集团危机的时刻,主动引爆这颗雷。

为什么?

是为了挽回声誉,将主要责任推给已经失踪的赵宇?是为了打乱我的计划,用这种“主动”来换取我的“被动”?还是……真的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促使他这么做?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你以为这样,就能撇清自己吗?”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没想撇清自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监管失职,纵容下属,掩盖真相……这些责任,我背。该有的后果,我承担。”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坦诚,或者说,是绝望后的释然。

“许念,这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补偿。”他轻声说,“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一条命,什么都补偿不了。但至少……至少能让许朗的冤屈,见到一点阳光。”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我猛地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补偿?冤屈见到阳光?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你会在记者会上提到我吗?”我压下喉头的哽咽,冷声问。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这是陆氏和许朗之间的事。你……只是许朗的妹妹。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他保护了我。或者说,他保护了“许念”这个身份,不让她被卷入这场公开的风暴中,不被媒体贴上“替身情人”、“复仇者”之类的标签。

这算是他最后的……温柔吗?

我心里乱成一团。他的这个决定,完全打乱了我的步骤。如果我预留的后手在他记者会之后启动,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解读成别有用心。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

“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他站起身,走到阳光房的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明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离开这里。想去哪里,随你。”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依旧明媚,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漩涡。

我相信他会开记者会,也相信他会按照他说的去做。在商业信誉和个人声誉濒临崩塌的时刻,主动承认部分错误,切割毒瘤,有时候是唯一的自救方式。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懂得权衡利弊。

但是,哥哥死亡的直接证据呢?赵宇会被抓到吗?陆珩自己,又能承担多少责任?法律的,道德的?

而我和他之间呢?

那句“我爱你”和“恶心”,像两根毒刺,深深扎在我们彼此的心上,恐怕永远也无法拔除了。

明天。

一切都将在明天,被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我拿出那部只能联系他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唯一的号码。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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