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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余生悲欢皆为你(三)(2 / 2)

傅沉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周围璀璨的艺术品,喧闹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一点点冰层松动,因为他这一次失控的跟踪,可能彻底前功尽弃,甚至让她更加远离他。

“尊重和等待”……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做到。

强烈的悔恨和恐慌淹没了他。胃部开始传来熟悉的绞痛,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扶着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温暖消失的出口方向,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是不是……又要失去她了?

这一次,她还会给他机会吗?

而快步走出美术馆的温暖,坐进林医生的车里,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不是伤心,是愤怒,是失望,还有一种被再次拉回过去那种窒息感的后怕。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她哽咽着,声音带着颤抖。

林医生递给她一张纸巾,叹了口气:“温暖,我理解你的感受。傅先生这次的行为,确实欠妥,越界了。这反映了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全感,但这不是他打扰你的理由。”

温暖擦着眼泪,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好累。为什么想平静地生活就这么难?为什么他总要阴魂不散地出现,提醒她那些不堪的过去?

“你需要我帮你和他谈谈吗?”林医生问。

温暖用力摇头:“不!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林医生,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家。”

她现在只想回到那个她亲手布置的小屋,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全的地方。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温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傅沉发来的短信。

【暖暖,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这样。求你别生气,注意身体。】

温暖看着这条短信,手指用力到泛白。然后,她默默地,将傅沉的号码再次拉入了黑名单。

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需要更严厉的防线。

傅沉坐在回小镇的车上,看着那条再也发送不出去的短信提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亲手将刚刚迎来一丝曙光的关系,再次推回了寒冷的冬夜。

等待,变得更加漫长而无望。

南方的盛夏,阳光炽烈,但傅沉的心,却如同陷入数九寒天。

他该如何,才能挽回这次致命的错误?温暖的心门,是否还会为他再次开启一丝缝隙?

答案,飘散在带着果香的热风里,无人知晓。

将傅沉的号码再次拉黑,是温暖能想到的最直接、最明确的边界宣告。那个下午在美术馆被窥视的感觉,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重新筑起防御的高墙。

回到小镇后,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可能与傅沉相关的信息。她不再留意王阿姨那些“无意”的闲聊,对花店老板娘的任何感慨都报以沉默。她将自己更深地埋入日常的规律中:工作、治疗、写日记、在海边散步(但会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林医生能察觉到,她内心深处那根弦又绷紧了些,笑容也变得更浅,更难以触及。

傅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温暖的拉黑,如同最后一道无声的判决,将他彻底打入冰窖。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决绝和愤怒,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痛苦。他知道,自己那次愚蠢的跟踪,摧毁了之前所有小心翼翼的等待才换来的微弱进展。

胃痛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生理映射。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望着茫茫大海,眼神空洞。助理送来的工作文件堆在桌上,常常原封不动。他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衬衫现在显得有些空荡,下颌线条更加锋利,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里。

他不再试图通过任何方式联系温暖,也不敢再出现在任何可能被她察觉的距离内。他像一个自我放逐的囚徒,被困在悔恨和绝望筑成的牢笼里。他甚至开始怀疑,林医生说的是对的,他的存在本身,对温暖来说就是毒药。也许,真正的爱,是放手,是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灭顶般的恐惧,却又像一个诱人的解脱选项,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诱惑着他。

小镇的夏天多雨。一场台风过境后,天气放晴,空气格外清新。

温暖记起之前答应帮花店老板娘去镇子边缘的一家小苗圃取一批新到的多肉植物。苗圃位置有些偏,需要穿过一小段安静的林间土路。

她借了老板娘的电瓶车,迎着雨后湿润的风,驶向苗圃。取完东西,一箱小巧可爱的多肉植物被妥善安置在车筐里,她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调转车头往回走。

然而,就在那段土路上,意外发生了。一辆因为路滑而失控的摩托车从对面冲过来,为了躲避,温暖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电瓶车轮胎陷进路边的软泥里,车身一歪,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手掌和膝盖也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那箱多肉植物散落一地,好在植株本身还算完好。

摩托车手吓坏了,停下车连连道歉,表示愿意负责。温暖忍着痛,摆摆手,让他先走了。她尝试着自己站起来,但脚踝一用力就疼得厉害,根本无法支撑。

雨后的林间土路寂静无人,只有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种无助感袭来。她拿出手机,第一个念头是打给花店老板娘,但信号格微弱地闪烁着,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到有人经过?脚踝的疼痛一阵阵加剧。

就在她咬着嘴唇,强忍眼泪和恐慌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她狂奔而来!

是傅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

温暖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脚痛而动弹不得。

傅沉几乎是冲到她面前的,他的脸色比她还苍白,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汗,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吓。

“暖暖!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他蹲下身,声音嘶哑颤抖,双手悬在半空,想碰触她又不敢,生怕弄疼她。

温暖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如此惊慌失措的傅沉。在她印象里,他永远是冷静的、克制的、甚至是冷漠的。

“我……我脚好像扭伤了。”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

傅沉的目光立刻落到她明显肿起来的脚踝上,眼神一痛。他又看到她擦破的手掌和膝盖,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别怕,我送你去医院。”他的声音依旧颤抖,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试图将她打横抱起。

“不用!我可以……”温暖本能地抗拒,伸手推他。

“别动!”傅沉低吼了一声,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焦急,“求你……别动,让我帮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脆弱和哀求,是温暖从未听过的。她推拒的手僵在了半空。

傅沉趁此机会,极其轻柔地将她抱起。他的手臂稳健有力,胸膛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剧烈起伏。温暖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和汗水的气息,这一次,却没有让她感到窒息,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心安?

他抱着她,大步朝着土路另一端走去,他的车似乎就停在那边。他甚至顾不上散落一地的多肉植物。

温暖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不断滚动的喉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和过快的心跳。他……真的在害怕。怕她出事?

这个认知,让温暖心里某个坚硬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到了车边,傅沉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快速上车,发动引擎,车子平稳而迅速地驶向镇上的卫生院。

一路上,他都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专注地开着车,但紧握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到了卫生院,他抱着她冲进急诊室,语速极快地向医生说明情况,完全失了平日里的沉稳。直到医生开始检查温暖的脚踝,他才仿佛脱力般,靠在一旁的墙上,重重地喘了口气,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检查结果是脚踝韧带拉伤,需要固定休息,手掌和膝盖的擦伤也需要消毒包扎。

整个过程,傅沉都像个最忠诚的卫士,守在旁边,医生需要什么,他立刻递上,目光里的担忧和关切浓得化不开。

温暖偶尔抬眼看他,都能撞进他那双深邃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以往的冰冷或疏离,而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后悔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

包扎完毕,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傅沉认真记下,然后再次将温暖抱起,准备送她回家。

“我的电瓶车……还有那些多肉……”温暖小声提醒。

“我会让人处理好,你放心。”傅沉低声保证。

回到温暖的小院,傅沉将她轻轻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去倒了温水,看着她吃下医生开的止痛药。他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留下照顾,又怕她反感。

“你……你怎么会正好在那里?”温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条路很偏,他出现在那里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傅沉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我其实……偶尔会远远地跟着你,确保你安全。今天看到你骑车出去,方向有点偏,我不放心,就跟了过去。看到你摔倒的时候……”他顿住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哽咽,“……我差点吓死。”

原来……他一直都在。以一种她未曾察觉的方式,守护着。

温暖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有对他再次“跟踪”的气恼,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他刚才的惊慌失措,他此刻的小心翼翼,都不似作伪。

“你……”温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我……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用冰冷抗拒的语气对他说话。

傅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虽然只是微光,却足以驱散他连日来的阴霾。他不敢得寸进尺,连忙点头:“好,好,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药和水放在这里了。有什么事……可以……可以打给王阿姨,或者林医生。”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我……我不会再随便出现了。我保证。”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温暖心头一颤,然后他转身,轻轻地离开了,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温暖一个人。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她看着被包扎好的脚踝和膝盖,想起傅沉刚才那副惊慌失措、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想起他抱着她时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想起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恨意和抗拒,似乎在这一连串的冲击下,变得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而另一边,傅沉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抬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度紧张和后怕过后,混杂着巨大 relief (解脱\/庆幸)的情绪释放。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失去她。

但今天,她没有像在美术馆那样决绝地推开他。她让他抱了,让他送了医院,甚至……语气缓和地对他说了“谢谢”。

这是否意味着……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因为他这次本能的、不顾一切的“闯入”,而裂开了一道真正的缝隙?

他不敢确定,但他心中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夜晚,温暖躺在床上,脚踝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睡。她拿起床头的日记本,就着台灯的光,写下:

“x月x日,雨后天晴。摔了一跤,很疼。他出现了。像个疯子一样跑过来,吓得脸色比我还白。原来他一直在。心里很乱。好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地恨他了。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笔尖停顿,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第一次,对未来和那个叫傅沉的男人,产生了一种模糊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不确定感。

而这份不确定,或许,正是改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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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情节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