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囚笼与猎手
于先生安排的“安全屋”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顶级公寓楼的顶层。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是一个奢华至极的空中牢笼。视野极佳,装修奢华,一切生活用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的儿童房,里面堆满了崭新的昂贵玩具。
但门窗紧闭,需要特定的密码或权限才能开启。门口二十四小时守着那两个沉默的黑衣人。没有电话,没有网络,与外界彻底隔绝。
叶倾抱着念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渺小的城市,心中却没有丝毫安宁。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无形的控制感。那个叫阿诚的金丝眼镜男妥善安排好一切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先生有事会联系您,请安心休息”。
安心?她如何能安心?
念深对陌生的环境依旧感到害怕,紧紧黏着妈妈,对那些新玩具也提不起太大兴趣。叶倾只能强打精神,安抚儿子,内心却如同放在火上煎烤。
这个于先生,能量巨大,心思深沉。他看似提供了庇护,实则将她完全掌控在手中。他所说的“小忙”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而他提到的“真相”和“公道”,既是诱饵,也可能只是利用她的工具。
她该怎么办?乖乖听话,等待未知的指令?还是想办法再次逃离?可这次看守如此严密,又能逃到哪里去?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一天过去了,外面没有任何消息。
---
与此同时,霍霆深那边的搜寻陷入了僵局。
那辆黑色的奔驰S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它巧妙地避开了主要干道的密集监控,消失在老城区的蛛网般的小巷里,之后再无踪影。显然,对方是反侦察的老手。
“霍总,对方准备充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线索。”陈默顶着巨大的压力汇报,“叶小姐和孩子的身份信息没有在任何交通枢纽、酒店或租赁记录中出现。对方似乎有极强的信息抹除能力。”
霍霆深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夜之间,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异常憔悴和暴躁。找不到她!他竟然找不到她!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发疯!尤其是在他刚刚得知真相,被巨大的悔恨和想要弥补的冲动煎熬的时候!
“叶明远那边呢?!”他猛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声音沙哑,“查出是谁在背后推动了吗?”
“叶先生的案子很复杂,表面证据链看起来确实存在一些问题。”陈默谨慎地回答,“推动调查的迹象指向几个不同的方面,有商业竞争对手,也可能有……官方层面的某些力量,交织在一起,很难厘清背后是否有一致的主导者。但可以肯定的是,速度非常快,力度很大,像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
霍霆深的心猛地一沉。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想——叶倾的逃跑和叶父出事,绝非孤立事件!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行动,而目标,很可能直指五年前的旧案!
会是谁?苏家的残余势力?不太像,苏家当年主要依靠霍家,自身势力并不算顶尖。
还是……他商业上的死对头,想利用这件事来打击他?
或者……与那辆消失的无牌车有关的人?
迷雾重重。
“继续查!加大力度!悬赏!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我要知道她在哪!”霍霆深一拳砸在桌上,失控地低吼。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财富和权势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陈默默默领命退下。
霍霆深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脑海里全是叶倾最后看他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以及念深那张酷似他却又对他充满惧意的小脸。
“我不是父不详……”
“我不是野种……”
孩子稚嫩的声音和叶倾悲愤的控诉交替回响,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他现在只想找到她,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尽他所能去弥补。可是,连这个机会都变得渺茫。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害怕她遇到危险,害怕那个带走她的人对她不利,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求得原谅。
这种情绪,远比恨意更折磨人。
---
顶层公寓里。
第二天下午,阿诚再次出现了。他带来了几套适合叶倾和念深的新衣服,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叶小姐还习惯吗?”他语气依旧礼貌周到,像是真正的管家。
叶倾警惕地看着他:“于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来见我?他想要我做什么?”
阿诚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先生暂时不便前来。他让我转告叶小姐,请稍安勿躁,时机到了自然会告知您。另外,为了让您更‘安心’,他让我给您带了一点小礼物。”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打开,点开了一个视频,然后递给叶倾。
视频的画面是一个看守所的会见室。叶倾的父亲叶明远穿着号服,看起来憔悴苍老了许多,但精神状态似乎还算稳定,正隔着玻璃和一位律师模样的人交谈。
“爸爸!”叶倾失声喊道,眼眶瞬间红了。她贪婪地看着屏幕里的父亲,心如刀绞。
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很快就结束了。
“叶先生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阿诚收回平板,平静地说,“先生已经在通过他的渠道过问此事,虽然暂时不能改变结果,但至少可以确保叶先生在里面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这,足以显示先生的诚意了吧?”
叶倾死死咬着嘴唇,内心剧烈挣扎。对方在用父亲安危向她施压,同时也展示着他们的能力。这确实是她目前最关心的事。
“我……我需要怎么做?”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疲惫。为了父亲,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目前什么都不需要做。”阿诚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只需要安心在这里等待,照顾好孩子。需要您的时候,我会来通知您。请记住,配合,是对您和您家人最好的选择。”
说完,他微微躬身,再次离开了。
叶倾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放入棋盘的棋子,完全不知道执棋者下一步会把她推向何方。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酷刑。
又过了两天风平浪静却又暗流汹涌的日子。
霍霆深那边几乎将城市翻了个底朝天,悬赏金额高得令人咋舌,却依旧一无所获。叶倾仿佛人间蒸发。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公司上下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而叶倾,在顶层的奢华牢笼里,除了照顾念深,就是望着窗外发呆,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
直到第三天晚上。
阿诚再次深夜到访。这一次,他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一丝严肃。
“叶小姐,先生需要您做一件事。”
叶倾的心猛地一提:“什么事?”
阿诚从怀里取出一个微型的、看起来像蓝牙耳机状的通讯器,递给她:“明天上午十点,会有人来接您出去一趟。您需要戴上这个,全程听从指令。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您只需要在指定的时间,出现在指定的地点,对指定的人,说一句指定的话。做完之后,您就可以回来。”
“去见谁?说什么?”叶倾紧张地问,手心里全是汗。
“到时候您自然会知道。”阿诚避而不答,只是强调,“记住,这关系到您父亲能否尽快脱困,也关系到……您想要的真相。按我们说的做,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真相?父亲?
这两个词像枷锁,牢牢套住了叶倾。她看着那个小小的通讯器,仿佛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阿诚似乎很满意,交代了一些明天的细节和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叶倾一夜无眠。第二天,她仔细给自己和念深收拾了一下,换上了阿诚送来的新衣服。镜子里的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致的衣物稍微掩盖了一些憔悴,只是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不安和决绝。
上午十点整,门开了。来的不是阿诚,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司机和保镖。
她被护送着下了楼,坐进了一辆不同的黑色轿车。念深被留在了公寓,由那两个黑衣人看守。这让她更加焦虑,但却无力反抗。
车子在市区的车流中平稳行驶。叶倾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手心里的微型通讯器像一块烙铁。
终于,耳机里传来了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指令:
“前方路口右转,进入时代广场地下停车场。到b区第三层,c098车位附近等候。”
叶倾的心脏狂跳起来。时代广场?那里人流量巨大!他们要她在那里做什么?
车子按照指令驶入停车场,在指定的区域停下。司机和保镖没有下车的意思。
“叶小姐,请吧。按指令做。”副驾驶的保镖回头,面无表情地说。
叶倾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停车场里光线昏暗,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汽油和灰尘的味道。她按照指令,走向c098车位附近,假装在等人,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
突然,耳机里再次响起指令,语速加快:
“目标出现。你左前方三十米,那辆刚刚停下的黑色路虎。走过去,敲开副驾驶的车窗。”
叶倾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刚刚停稳。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对里面的人说:’霍先生,于先生问您,五年前的旧账,是否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叶倾瞬间僵在原地!
霍先生?!
于先生?!
五年前的旧账?!
他们要她见的人,竟然是霍霆深?!他们怎么知道霍霆深会在这里出现?!这根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局!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快去!”耳机里的声音变得严厉,“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的儿子!”
父亲……念深……
叶倾猛地一颤,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朝着那辆黑色路虎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能感觉到,路虎车里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径直走来的、行为诡异的女人。
她终于走到了车边。透过深色的车窗膜,她隐约能看到驾驶座上那个熟悉的、让她心痛又恐惧的轮廓。
她颤抖地抬起手,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霍霆深那张俊朗却带着疲惫和惊诧的脸,出现在车窗后。当他看清站在车外的人竟然是叶倾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叶倾?!你怎么会……”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顿住。
叶倾看着他,心脏疼得快要窒息。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的力气,按照耳机里的指令,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
“霍先生,于先生问您……”
“五年前的旧账,是否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霆深的脸色骤变!于先生?!清算旧账?!
而叶倾在说完这句话后,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
几乎就在同时!
“砰!!”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车辆噪音的巨响,突然从停车场另一侧传来!
像是……枪声?!
霍霆深脸色剧变,几乎是本能地推开车门,厉声喊道:“小心!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