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蚀骨锥心穿肠 > 第87章 裂帛:旗袍美人的复仇笔记(一)

第87章 裂帛:旗袍美人的复仇笔记(一)(1 / 2)

第一章:烬夜

那一年,上海滩的初秋,空气里还残留着栀子花的甜腻,却混进了丝绸燃烧时发出的刺鼻焦臭。

国际艺术博览会的国内选拔展现场,万众瞩目的苏绣金奖作品——《万象春》,正被它的创作者之一,沈家少爷沈砚青,亲手投入了那盆临时端来的铜制火盆里。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贪婪地舔舐着轻薄脆弱的丝绸。金线银线在高温下扭曲、断裂,化作丑陋的黑色蜷缩物。上面耗尽心血绣出的繁花、雀鸟、流云、山水……曾经栩栩如生,此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痛苦地“死去”,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噼啪声。

人群一片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林微澜就站在离火盆三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她身上那件为了领奖而新制的月白旗袍,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上面疏疏落落绣着的几枝兰草,也在展厅辉煌的灯光下黯然失神。

她看着那片炽烈的火,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烈焰,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梦想、她的荣耀、她没日没夜耗费了整整一年心血的作品、她以为能借此让林家苏绣技艺重振声威的依凭……就在她最爱也是最信任的男人手中,化为了灰烬。

几个小时前,这幅《万象春》还悬挂在展厅最中央的位置,接受着所有与会者惊艳、赞叹、嫉妒的目光。评委会主席盛赞它“以针为笔,以线为墨,绣出了江南烟雨的灵韵与时代变革的气象”,是当之无愧的金奖。

几个小时前,沈砚青还握着她的手,眼底有光,对她说:“微澜,过了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林家针法,从未失传,且更胜往昔。”

几个小时前,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上海滩纺织业巨头赵家的千金赵曼丽,还面带微笑地向她祝贺,尽管那笑容底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评奖结果公布后不久,赵曼丽突然发难,声称《万象春》的核心技法与构图,剽窃了她赵家秘藏的一幅祖传绣品设计图,并当场出示了所谓的“证据”——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的构图与《万象春》确有六七分相似。

抄袭,在极其看重传承与独创性的工艺美术界,是足以毁灭一个人所有声誉的重罪。

场面瞬间失控。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质疑、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利箭,将林微澜钉在原地。她百口莫辩,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她不明白,那张图纸从何而来。

混乱中,沈家长辈脸色铁青,将沈砚青拉到一旁紧急商议。

林微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沈砚青的背影僵硬,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向了那幅凝聚着他们两人共同梦想的《万象春》,在所有镜头前,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宣布:“沈家绝不容许沾惹任何污点的作品存在。为维护家族及博览会声誉,本人,沈砚青,作为作品联合署名者,决定即刻销毁此作。”

他甚至没有看林微澜一眼。

火焰燃起的那一刻,林微澜觉得自己的灵魂某一部分,也被一同焚毁了。她没有哭闹,没有争辩,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砚青,仿佛要将他此刻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骨子里。

火光照亮他英俊却毫无表情的侧脸,也照亮了不远处赵曼丽嘴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得意。

沈家的声誉保住了。用牺牲她林微澜的方式。

第二章:碎玉

林家曾是苏城有名的绣艺世家,以一手“捻金错彩”的绝技闻名江南。传到林微澜父亲这一代,虽已家道中落,但技艺未失。林父与沈砚青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后因理念不合各立门户。沈家善于经营,借势崛起,成了上海滩有名的绸缎商兼新派绣坊代表,而林家则固守老城,坚持着慢工出细活的传统。

林微澜和沈砚青,从小便相识。她是那个安静坐在绣架前,能将一根丝线劈成六十四股的小姑娘;他是那个被家族寄予厚望,既学商业管理又苦练绣艺的沈家继承人。他们曾一起在苏州的老宅院里,对着同一本古谱研究针法,在同一个窗下,就着天光描摹画稿。指尖沾染同样的色彩,年少的情愫,便在丝丝缕缕的线香中悄然滋生。

父亲去世后,林家更是艰难。沈砚青不顾家族反对,执意邀请林微澜带着林家传承的绣谱和技艺加入沈家工坊,共同创作,承诺会让林家针法重现辉煌。

她信了。带着全部的家当和信任,只身来到上海。

那一年,他们是珠联璧合的搭档,也是暗许终身的恋人。《万象春》是他们心血的巅峰,融汇了林家秘而不宣的“影叠”针法与沈家创新的构图理念,旨在冲击国际展会,一举成名。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身败名裂。

大火熄灭后,只剩一地狼藉的灰烬和残片。

沈家迅速对外撇清关系,声称林微澜只是临时聘用的绣娘,其个人行为与沈家无关。所有的赞誉曾归于双方,而所有的罪责,却由她一人独扛。

记者们追着她追问“抄袭”细节,看客们嘲笑她“麻雀妄想攀高枝”。世态炎凉,顷刻尝遍。

沈砚青自那日后,便再未见她。只托人送来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和一封简短的信。信上寥寥数语,无非是形势所迫,望她珍重,另觅前程。

前程?她的前程,已经和那幅《万象春》一起烧没了。

在一个细雨霏靡的清晨,林微澜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带着那本几乎被翻烂的林家绣谱,以及从灰烬中悄悄拾起的几片未被完全焚毁的《万象春》残片——一块焦黑的卷角,上面还残留着一片孤零零的花瓣,颜色黯淡,却依稀可辨昔日风华——离开了上海。

没有告别。这座城市,留给她的只有彻骨的寒冷和背叛。

她回到了苏州附近一座临水的小镇,南浔。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下一间临河的老屋,门前挂起一块小小的木牌,上书“澜记绣坊”,承接一些零散的缝补和简单的绣活,勉强度日。

她收起了所有光鲜的旗袍,终日穿着素淡的布衣,像是要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昔日那双执绣针能绣出万千世界的手,如今更多时候是在浆洗、缝补,变得粗糙。

镇上的人只知新来了个沉默寡言的绣娘,手艺极好,却从不接大幅精致的绣品,人也有些冷僻。无人知晓她曾是惊艳上海滩的苏绣新星,更不知她背负着怎样的屈辱和往事。

时间如同门前的河水,看似平静地流淌,日复一日。

第三章:故人归

三年。

南浔的三年,足以让许多事情沉淀。表面的伤口结痂,内心的恨意却如同埋在灰烬下的火种,未曾熄灭,反而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阴燃着,等待时机。

林微澜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沉寂下去,直到那一天。

小镇来了外地的戏班子,搭台唱戏,引得四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傍晚散场时,人流熙攘,林微澜被挤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

林微澜站稳,抬头道谢:“多谢……”

话音在她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傍晚朦胧的光线下,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长衫,气质矜贵,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眉眼比三年前更加深邃冷峻,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是沈砚青。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林微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都凝固了。三年时间筑起的平静伪装,在这一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猛地抽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连退两步,眼神瞬间结冰。

沈砚青的手僵在半空,他的惊讶似乎并不比她少。“微澜?……真的是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晦涩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林微澜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颤。他怎么还能用这种仿佛带着关切的语气问她?仿佛当年那个冷酷地焚烧她梦想、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不是他?

她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只疏离而冷淡地回道:“沈少爷认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几乎是在逃离。

沈砚青却快步跟上,拦在了她面前。“我不会认错。”他的语气笃定,目光紧紧锁着她,试图从她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过去的痕迹,“你……还好吗?”

“好?”林微澜终于忍不住,抬眸看他,眼底是淬了冰的嘲讽,“托沈少爷的福,还没死。”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让沈砚青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低声道:“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有苦衷。”

苦衷?林微澜几乎要冷笑出声。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能抹杀一切吗?

“沈少爷的苦衷,与我无关。”她不再看他,绕开他,径直走向河边那间昏暗的老屋。

沈砚青没有再跟上来。但她能感觉到,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粘在她的背上,如芒在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浔?巧合?还是……

那一夜,林微澜失眠了。三年前的种种,如同鬼魅,随着沈砚青的出现,再次清晰地浮现眼前。恨意、不甘、委屈……种种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摸出枕下那枚用布小心翼翼包着的《万象春》残片,指尖抚过那焦黑的边缘和那片黯淡的花瓣,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第四章:试探与交锋

沈砚青的出现,打破了南浔镇的平静。

他并未离开,反而在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了下来。他几次三番来到“澜记绣坊”门口,有时是沉默地站着,有时会试图敲门,但林微澜从未让他进去过。

他开始通过镇上的其他人打听她的情况。得知她这三年来深居简出,靠接些零活清苦度日。

“林姑娘手艺好得很哩,就是不爱说话,也不接大活儿,可惜了……”邻居老太太这样对沈砚青说。

沈砚青听着,眉头紧锁,眼底情绪翻涌。

他再次敲响林微澜的门时,手里提着一盒上好的丝线和一套崭新的绣针。

“微澜,开门。我们谈谈。”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而坚持。

林微澜打开门,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沈少爷这是做什么?施舍?还是补偿?”

“我知道你需要这些。”沈砚青将东西递过去,“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我的才华,三年前不是已经被你亲手烧掉了吗?”林微澜没有接,“沈少爷,请回吧。我们之间,无话可谈。”

“国际艺术博览会明年将在巴黎举办。”沈砚青突然说道,目光紧盯着她,“赵家将代表中国区参展,主推作品,是赵曼丽绣制的《新万象春》。”

林微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新万象春》?好一个《新万象春》!

愤怒如同岩浆,瞬间涌上心头。她终于明白,当年的构陷所为何来!赵家觊觎林家(或者说经过她改良后)的独门针法已久,处心积虑,不惜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夺走《万象春》,原来是为了今日!

“所以呢?”林微澜强压下怒火,声音冷得掉冰渣,“沈少爷是来替你的新搭档预告喜讯?还是来看我这个失败者的笑话?”

“微澜!”沈砚青的声音里带上了痛色,“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从未与赵曼丽是搭档。沈家……沈家如今也与赵家是合作关系而已。那幅《新万象春》……我看过,它确实精妙,几乎完美复现了当年……”

“复现?”林微澜打断他,眼中锐光一闪,“她赵曼丽也配用‘万象春’这三个字?她也懂什么是‘影叠’针法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