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陨
聚光灯,像一把灼热的刀,精准地剖开舞台的每一个角落。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颁奖典礼的穹顶。 今夜,是电影界的巅峰盛会,而她,沈清月,无疑是这颗星球上最璀璨的那颗星。
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沉甸甸地握在她手中,冰冷的金属触感却无法熄灭她心底滚烫的岩浆。她穿着量身定制的银河渐变礼裙,每一颗碎钻都仿佛汲取了星光,与她眼中的辉芒交相辉映。她站在这里,站在梦想的绝顶,接受着万众的顶礼膜拜。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温柔与依赖,投向台下第一排那个矜贵清俊的男人——顾夜白。
顾夜白,娱乐圈点石成金的造神之手,也是她沈清月的丈夫,她十年爱情长跑最终携手的神话。他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看似为她骄傲的浅笑,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眸深邃如海,是她无数次沉溺的温柔乡。是他,一手将她从籍籍无名的新人,捧上了今日的影后神坛。他是她的经纪人,她的老板,她的爱人,是她全部信仰的归处。
她对着麦克风,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感谢组委会,感谢剧组……最后,我想特别感谢我的先生,顾夜白。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沈清月。顾夜白,我爱你……”
“爱”字的尾音还未落下。
异变,就在这一瞬间陡生!
“咔嚓——轰隆!!!”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巨响,原本辉煌炫目的主灯架毫无预兆地倾斜、崩塌!如同被巨兽撕扯下的骨架,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朝着舞台正中央的她,轰然砸落!
尖叫声、惊呼声、混乱的奔跑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欢呼,完美的盛宴顷刻沦为灾难现场。
沈清月僵在原地,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阴影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是本能,她向顾夜白的方向伸出手,渴求着她的天神,她的盖世英雄,能如过去无数次那样,将她从任何困境中拉出。
他确实动了。
快得像一道闪电。
然而,他的方向却不是她。
在所有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电光石火间,顾夜白猛地扑向了坐在他斜后方、同样因惊吓而花容失色的新晋小花——林薇。
他用一种极致保护的姿态,将林薇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抵挡可能飞溅的碎屑和危险。那画面,在混乱中竟带着一种刺眼的、英雄救美般的决绝。
而沈清月,那只伸向他的手,就那样孤零零地悬在半空,然后,随着坍塌的灯架部件重重砸在她身旁,飞起的碎片划破她的额角,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绝望,模糊了她的视线。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听不到尖叫,听不到轰鸣,只看得到那个画面——顾夜白护着另一个女人,那么紧张,那么毫不犹豫。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刺痛,比额角的伤口痛上千百倍。那座由爱意、信任和依赖构建了十年的殿堂,在这一瞥之间,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物理的坍塌很快被控制,但属于沈清月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
第二天,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和她额角染血、呆立原地、目光破碎的特写照片占据。
但焦点,早已从“影后加冕”的荣耀,诡异地滑向了香艳离奇的“三角漩涡”。
一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开始在网络病毒式传播: 顾夜白如何急切地扑向林薇。 沈清月如何“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保护别人。 甚至还有多年前,沈清月与林薇看似不合的旧照被翻出。
紧接着,更多“知情人士”开始爆料。
“惊爆!新晋影后沈清月昔日上位秘辛!” “独家:沈清月打压同公司艺人林薇多年,颁奖夜塌方是报应?” “深扒:顾总与林薇早已暗度陈仓,沈清月影后之位名不存实亡?”
水军下场,节奏带得飞起。舆论一夜反转,她从受害者、实力影后,变成了一个因善妒、打压后辈而遭“天谴”的恶毒女人。甚至有人恶意揣测,那灯架坍塌是否与她有关,是她想害人终害己。
她的微博瞬间沦陷,污言秽语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一切。 “活该!让你欺负我们薇薇!” “演技好有什么用,人品差到爆炸!” “顾总干得漂亮!早就该离开这个毒妇了!” “退出娱乐圈吧!看着就恶心!”
公司门口被记者和激愤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代言合作方的解约电话一个接一个,违约金的天文数字几乎压垮她仅剩的神经。
她躲在漆黑冰冷的家里,一遍遍拨打顾夜白的电话。 一开始是无人接听。 后来,终于接通了。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夜白……那些新闻……你为什么不澄清?那天你……”
电话那头,是顾夜白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彻底碾碎了她最后的幻想:“清月,事实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我们离婚吧。”
“为……为什么?”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薇她……更需要我。”他的声音顿了顿,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匕首,“而且,清月,你难道不清楚吗?那些关于你打压林薇的爆料,并非空穴来风。你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她做过的事?她做过什么?她唯一做的,就是爱他,信他,听从他的一切安排!包括……在一些资源上,默认了对林薇的“让步”,那曾经是他说的“公司战略”!
他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那句“离婚吧”和“薇她更需要我”在反复回荡。
原来,十年的情深不渝,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原来,她视若神明的爱情,早已爬满了蛆虫。 原来,他亲手将她捧上神坛,只是为了让她摔得更碎,更彻底,以便为他的“白月光”腾位置。
林薇……林薇! 那个看似清纯无害、总是用崇拜眼神看着顾夜白、也看着她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白月光?
真是天大的笑话!
在她被千夫所指,人生彻底黑暗的时刻,她收到了另一条致命的消息——来自她远在老家的母亲。
电话里,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清月!你妹妹……星星她……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医生说了,必须立刻进行骨髓移植,否则……否则就来不及了!但是手术费和后续治疗……那笔钱……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
妹妹沈繁星,比她小五岁,从小就患有罕见的血液病,是家里最脆弱也最需要呵护的存在,也是沈清月进入娱乐圈拼命赚钱的最大动力。她赚的绝大部分钱,都投入了妹妹无穷无尽的治疗中。
顾夜白是知道这一切的。他曾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别怕,星星的病我们一起扛。”
可现在,他不仅抽走了所有的爱和支持,还要用离婚和天价违约金把她逼上绝路。他明明知道,没有钱,星星会死!
她再次疯了一样联系顾夜白,换来的却是他特助公事公办的回应:“沈小姐,顾总很忙。关于离婚协议,请您尽快签署。按照协议,由于您是过错方,您将净身出户,并需要承担对公司形象造成损失的赔偿责任……”
过错方?赔偿? 她忽然全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死局。 他从护住林薇的那一刻起,不,或许更早,从他为她规划星途的那一刻起,就在等着今天。他要她身败名裂,净身出户,永无翻身之日。
而他唯一“仁慈”的,是给了她一条救妹妹的“活路”。
他的特助“无意”中透露:只要她乖乖承认所有“罪名”,主动退出娱乐圈,不再出现在顾夜白和林薇面前,并且签下那份承认自己因嫉妒刻意打压林薇的“忏悔书”,那么,顾总可以“慷慨”地替她支付妹妹的全部医疗费用。
多么讽刺。 他用她最爱的人的命,来逼她走向他设定的刑场。
没有犹豫的资格。 星光、梦想、尊严、爱情……在妹妹的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三天后,沈清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她素面朝天,脸色苍白得可怕,额角的伤口还未愈合,像一道永恒的耻辱烙印。面对台下闪烁的镁光灯和无数质疑鄙夷的目光,她机械地、一字一句地读着那份由顾夜白方准备好的声明:
“我,沈清月,在此郑重向林薇小姐道歉……因我个人嫉妒,确实曾在工作中……我对不起粉丝的厚爱,对不起公司的培养……我决定,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死寂如同枯井。 台下哗然,记者的问题尖锐如刀,她却仿佛听不见。 只是在最后,她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望向镜头,像是要通过它,看向那个操控这一切的男人。
然后,她缓缓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起身时,一滴泪终于挣脱束缚,砸在冰冷的桌面上,迅速湮灭,无声无息。 那不是忏悔的泪,是祭奠的泪。祭奠她死去的爱情,和她陨落的星辰。
她签了字,放弃了所有财产,背上了所有的骂名和债务。 然后,像一抹游魂一样,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离开了这座流光溢彩却吞噬了她一切的城市。
第二章:泥泞中的微光
五年。 整整五年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曾经的影后沈清月,早已被娱乐圈遗忘。互联网没有记忆,偶尔有人提起,也只剩下一句“哦,那个因为嫉妒打压新人最后退圈的女明星啊,活该”。
她在南方一个安静到几乎闭塞的小城里,用一个化名,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为了支付妹妹持续不断的治疗费和维持生计,她同时打着好几份工。在餐馆的后厨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盘,手指被泡得发白破皮;在凌晨三四点的街头帮人配送过牛奶;在缝纫加工厂里做过计件工,熬夜到眼睛通红……
生活磨粗了她的手掌,褪去了她的星光,将那份惊心动魄的美貌隐藏在粗糙的衣物和刻意低垂的眼眸下。她变得沉默,消瘦,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只能在墙角默默生长的植物。
唯一支撑她不彻底垮掉的,是妹妹繁星。
星星的手术很成功,虽然后续治疗漫长,但病情总算稳定下来。女孩不知道姐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知道姐姐为了她辛苦了。她乖巧、乐观,成了沈清月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源。
她们挤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日子清贫,但至少还有彼此。
直到那一天。
星星在学校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往了省城的大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病情再次出现反复,需要一种进口靶向药维持,价格极其昂贵,且医保无法报销。
刚刚缓和的经济状况再度捉襟见肘。
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握着那双瘦弱的手,沈清月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她不能再失去星星了。
深夜,她翻遍所有的通讯录,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过去的“朋友”在她落难时避之不及,如今又能求谁?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个五年未曾触碰的娱乐新闻App。
首页推送的巨幅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
顾夜白和林薇。 标题写着:“金童玉女终成眷属?知情人曝顾总与林女神好事将近,宠溺非常。”
照片里,顾夜白依旧是那般矜贵从容,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只为他增添了更成熟的魅力。他正体贴地为林薇拉开车门,眼神温和。林薇巧笑嫣然,满脸幸福,依偎在他身旁。
他们光彩夺目,享受着万丈荣光。 而她,在泥泞里挣扎,连给妹妹买救命的药的钱都凑不齐。
恨吗? 恨。 但恨是一种奢侈的情绪,它填不饱肚子,也救不了命。
她关掉App,心脏冰冷一片。 她知道,这座城市,那个圈子,是她此生最不愿踏足的地方。 但为了星星,她必须回去。
她需要钱,需要机会。
她联系了唯一一个在她落魄时,还偷偷给她寄过钱、说过几句安慰话的过去的朋友——一位已经过气的造型师。
朋友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吓了一跳,唏嘘不已:“清月,你……你这又是何苦?”
“阿琳,帮帮我,我需要工作,什么活都行。”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的乞求。
阿琳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想回幕前根本不可能。倒是……倒是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
“有一个新开的演技培训班,正在招助教,主要是做一些辅导新人、配合示范的杂活。工资不高,也……没什么地位。但好在是幕后,没人会特别注意。培训班的老板,是我旧相识,我或许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我去。”沈清月没有丝毫犹豫。
能靠近这个圈子,就意味着可能有机会。哪怕只是最微小的缝隙,她也要钻进去,为妹妹挣一分生机。
第三章: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