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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沉溺热吻:他的偏执救赎(上)(2 / 2)

同时,那些被她收集起来的画布碎片,像一块块拼图,被她带回家,在工作间的灯光下,一片片尝试拼凑。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

那些画被撕得太碎,且同一时期的画作风格、色彩相似,难以分辨。

但顾晚舟极其耐心。

她看着画布上那些狂乱、痛苦、却又充满惊人表现力的笔触,看着“自己”的背影在各种扭曲的背景和色彩中浮现,心口总是闷闷地发疼。

他眼中的世界,和她曾经感受到的,竟是如此不同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更深。

终于,在第五次上门时,转机出现了。

那天,顾晚舟照常推开画室的门。谢清砚照常瞬间从画架前弹起,仓皇地想逃向卫生间。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在经过一堆新颜料时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被某种鲜艳的颜色吸引(顾晚舟上次带来的某种罕见的矿物蓝颜料),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让顾晚舟捕捉到了。

她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用平时一样平稳的声线,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地说:“那种蓝色很特别,叫群青蓝。据说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们非常珍视它,因为它象征着神圣和真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轻轻回荡。

谢清砚逃跑的动作停住了。他背对着她,身体依旧紧绷,但没有立刻躲进卫生间。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沙哑、像是很久没有用过、带着迟疑和笨拙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

“……不是群青。”

顾晚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说话了。

不是在应激状态下无意识的呓语,而是对她话语的回应。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追问:“不是吗?那它是什么?”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久到顾晚舟以为刚才那句只是自己的幻觉。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几乎含在喉咙里:

“……钴蓝……掺了……一点点黑。”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快步走进卫生间,锁上了门。

顾晚舟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冰。

钴蓝掺了一点点黑。

他不是在纠正颜色,他是在描述他看到的、理解的世界。

从那一天起,谢清砚虽然依旧躲避她,但不再每次都立刻锁门。有时,他会允许自己待在画室的角落,背对着她,快速地、焦躁地涂抹画布,仿佛她的存在是一种不得不忍受的背景噪音。

而顾晚舟,继续她安静的存在和整理。

她开始尝试极简的、非侵入性的交流。

“今天阳光很好,窗外的银杏叶全黄了。”

“新调的松节油味道好像淡一些。”

“这幅画的构图很有趣。”

她从不要求他回应,只是自言自语般说着一些观察性的、中性的语句。

偶尔,极其偶尔,他会给出极其简短的反应。一个单词,或者几个字。

“吵。”

“光线……太强。”

“构图……失衡了。”

每一次微小的互动,都被顾晚舟仔细记录下来,反复琢磨。她通过这些碎片,艰难地拼凑着他内心的地图。

同时,她在家里的拼图工作,也有了重大进展。

经过无数个夜晚的奋战,她几乎拼凑出了一幅相对完整的画。

那似乎是他某个时期集中绘制的主题。

背景是昏暗的,仿佛暴雨将至的黄昏。穿着校服的女孩背影(依然是她),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她的前方,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的黑暗。而她的身后,颜色却异常明亮温暖,有阳光,有鲜花,但那一切,她都背对着,正在一步步走入前方的黑暗。

画的右下角,用几乎被覆盖掉的、颤抖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

顾晚舟用棉签蘸取少量溶剂,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清理掉覆盖在上面的颜料。

那行字渐渐清晰——

【我推开了唯一的光。】

顾晚舟的手指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我推开了唯一的光?

谁推开了光?

他吗?

他推开了……她?

所以,当年那场冷酷的分手,是他主动的选择?可他为什么选择推开?又为什么在推开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巨大的疑问和揪心的痛楚再次将她淹没。

她发现,她所以为的真相,可能只是真相最浅表、最被扭曲的一层。

下一次咨询时,顾晚舟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画室里,谢清砚破天荒地没有在画画,而是蜷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秋末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有一种易碎的透明感。

顾晚舟没有打扰他,习惯性地开始整理角落里的画作碎片。

她拿起一片颜色格外沉郁的碎片,下意识地低声喃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碎片:

“为什么……总是背影呢?”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是气音。

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然而,几秒钟后,那个蜷在沙发上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那个沙哑的、很久没有说过长句子的声音,轻轻地、茫然地、带着巨大的困惑,飘了过来:

“……因为……不敢看脸。”

顾晚舟整理碎片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骤然缩紧。

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沟通。

谢清砚依旧看着窗外,仿佛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窗外的光影,或者和自己脑海里的某个幻影对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痛苦:

“看了脸……会疼……”

“这里……很疼……”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生理性疼痛。

“脸……会说话……会说‘恨我’……”

“背影……是安静的……安全的……”

“可是……背影……也越来越远……抓不住……”

他的话语混乱,逻辑不清,却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捅进顾晚舟的心脏,然后狠狠翻搅。

疼?

是因为愧疚吗?

是因为记得自己如何伤害了她,所以连她的脸都不敢回想,因为那张脸会对他说“恨你”?

所以他才一遍遍画背影,因为背影是沉默的,不会谴责他?

可他又害怕背影走远?

巨大的酸楚和怜悯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顾晚舟努力维持的专业防线。

她看着他蜷缩在那里,因为想象中的“脸会说恨他”而痛苦地按着心口,像个做错了事无比害怕无助的孩子。

七年前分手那天,他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再次浮现——

“顾晚舟,走吧,别再来了。我腻了。”

“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样决绝,那样残忍。

可如果……如果那些残忍的背后,是这样的痛苦和不得已呢?

她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和颤抖,脱口而出:

“谢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名字,这个她藏在心底七年、从未敢轻易触碰的名字,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冲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清砚猛地转过头!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空洞和茫然,也不再是恐惧和警惕。

那层迷雾被一种极其剧烈的情感波动彻底搅碎、撕裂!

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得厉害。

他死死地盯着顾晚舟,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见”了她。

那些被自闭症封锁的情感,那些被心理创伤压抑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声“谢寻”的呼唤下,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恐慌,有痛苦,还有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希冀。

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在他眼中疯狂地碰撞、闪烁。

他抬起手,似乎想指向她,又像是想抓住什么,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

几个混乱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挣扎着涌出:

“你……晚……舟……?不……不是……幻觉……?疼……”

他语无伦次,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情绪明显开始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顾晚舟立刻意识到危险!她不该刺激他!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连忙上前一步,试图安抚:“对不起!谢清砚,看着我,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吸气——”

但这一次,他的崩溃比第一次更加猛烈。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不堪的嘶鸣,整个人从沙发上滚落下来,撞倒了旁边的画架和颜料,瞬间再次变得一片狼藉。

“啊——!!!走开!假的!都是假的!黑色的!药!疼……头好疼……”

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额头去撞击地板,仿佛想要把脑子里那些可怕的画面驱逐出去。

谢敏芝闻声冲了上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

“清砚!”

顾晚舟和她一起,奋力地想要制止他的自伤行为,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陷入了崩溃的狂乱之中。

“药!他的镇静剂!”谢敏芝带着哭腔喊道。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注射了镇静剂的谢清砚终于缓缓安静下来,昏睡过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极度痛苦的神情。

顾晚舟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被扶到床上昏睡的谢清砚,看着谢敏芝疲惫又悲伤的脸,看着自己沾上了颜料和泪痕的双手,身体冷得发抖。

她又一次搞砸了。

因为她的失控,她的私心,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她把他推入了更深的痛苦深渊。

“顾医生,”谢敏芝送她出门时,眼神复杂,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我想……今天的咨询或许……”

“我明白,”顾晚舟打断她,声音沙哑,“谢女士,我很抱歉。接下来的咨询暂停吧。等我……等我整理好,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她几乎是逃离了那栋别墅。

秋雨再次不期而至,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失败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足够专业,足够冷静。

可她终究只是顾晚舟,是那个曾经被谢寻深深爱过又狠狠抛弃的顾晚舟。

面对他,她的伤痕从未愈合,她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能战胜理智。

她不能再继续了。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好。

她开车回到市中心,回到自己那个整洁、有序、安全的公寓。她需要热水,需要休息,需要把自己重新塞回“顾医生”的专业外壳里,忘记谢寻,忘记谢清砚,忘记那些撕碎的画和痛苦的眼泪。

她泡了个热水澡,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出来时,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着,显示有一条新信息。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

似乎是用手机匆忙拍下的,画面有些模糊,对焦不稳。

那似乎是一页泛旧的、被摩挲过很多次的日记纸页,边缘已经破损。

纸上,是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少年谢寻的笔迹,凌乱、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痛苦和失控的状态下写就,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一句话,一遍又一遍,铺满了整张纸,仿佛某种绝望的咒语或忏悔录——

【我弄丢了你。】

【我弄丢了你。】

【我弄丢了你。】

……

在那一大片反复书写、几乎力透纸背的“我弄丢了你”的中央,有一行更加扭曲、更加用力、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划下去的字,墨迹深重得几乎要撕破纸张:

【也弄丢了自己。】

照片下方,信息显示的时间,是十分钟前。

发送人的号码,属于谢清砚那只几乎从不使用、只放在谢敏芝那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机。

顾晚舟握着手机,站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浑身冰冷,血液逆流。

他醒着?

他怎么拿到手机的?

他为什么……要给她发这个?

这页日记,是什么时候写的?七年前吗?

“我弄丢了你,也弄丢了自己。”

这不是一句情话,这是一句……泣血的坦白和……求救信号吗?

窗外的雨更大了,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是要不顾一切地砸开一个口子,冲进这个封闭的世界。

顾晚舟猛地转身,抓起车钥匙和外套,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家门,再次汇入冰冷的雨夜车流之中。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她是去回应一个,迟到了七年的,破碎的呼救。

别墅的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像一座沉默的、被困住的堡垒。

顾晚舟的车灯撕破雨幕,稳稳停下。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又一次激烈的崩溃,还是一个更加沉重、更加黑暗的真相。

她只知道,她必须去。

她推开车的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

她抬起头,看向二楼画室的那扇窗。

黑暗中,那里仿佛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静静地、沉默地,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