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周大姐再次来送晚餐。
在放下餐盘的那一刻,一个冰凉的小小的玻璃瓶,被迅速塞进了席云颤抖的手心。
席云瞬间握紧,仿佛握住了全世界唯一的希望!
她看向周大姐,对方朝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祈祷。
席云的眼泪差点再次决堤,她用力咬住嘴唇,才忍住没哭出来。
恩情,她记下了!如果能有以后,她一定报答!
现在,最重要的是下一步。
她需要让晨晨“自然地”出现病情急剧恶化、濒临死亡的迹象,这样才能让陆沉舟和王主任相信,孩子是“自然”死亡,而不是其他原因。同时,这种濒死状态必须能骗过医疗仪器的检测。
她开始故意减少儿子的药量,甚至偷偷倒掉一部分。
果然,缺乏药物支撑的晨晨,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咳嗽加剧,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也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席云的心在滴血,她知道这样很危险,随时可能假戏真做,让孩子真的出事。但她没有选择,只能一边偷偷给孩子服用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的药剂,一边密切关注着孩子的状态。
同时,她开始实施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制造咳血的假象。
她将周大姐带来的那瓶特殊食用色素胶囊(原本用于食品加工,颜色暗红如血)小心翼翼地藏好。时机必须精准把握。
陆沉舟每天都会来看一次,名义上是关心,实则是监控。他的耐心显然在逐渐耗尽,因为那个叫小哲的孩子情况肯定越来越糟了。
第三天下午,陆沉舟再次到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不耐。王主任跟在他身后,表情凝重。
“他的情况怎么样?”陆沉舟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小脸青紫的席晨,眉头紧锁,语气里没有丝毫心疼,只有烦躁,“还能不能撑到手术?”
王主任检查了一下仪器数据,又听了听心跳,沉重地摇摇头:“陆总,孩子的心衰非常严重,各项指标都在急剧下降,可能……可能就在今晚了。就算强行手术,心脏质量也……”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行!小哲等不了了!必须手术!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试!”
就在这时!
“咳咳咳……呕——!”
病床上的席晨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小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
“晨晨!晨晨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席云立刻扑过去,按照计划,趁机将藏在手心里的色素胶囊迅速塞进儿子嘴里,并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喉咙。
下一秒——
一大口“鲜血”从席晨口中猛地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和病号服,也溅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触目惊心!
“晨晨!!”席云发出凄厉无比的哭喊,整个人几乎晕厥过去,表演得情真意切。
陆沉舟和王主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出血”惊呆了!
“快!急救!”王主任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呼叫护士。
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各种急救设备被推过来,护士们围着孩子紧张地操作。
席晨小小的身体被插上更多的管子,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变得极其微弱紊乱,血压血氧饱和度都在断崖式下跌。
席云被护士推到一边,她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目光却死死盯着监护仪,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成败在此一举!
那古老的方子,加上周大姐弄来的特殊药物和提取液混合成的药剂,她已经在刚才喂水时偷偷给儿子服下了。它能极大地降低新陈代谢,模拟出濒死状态。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骗过仪器!
陆沉舟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拳头紧紧攥起。不知道是因为席晨的突然濒危,还是因为担心这颗“心脏”就此失去。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王主任直起身,摘下口罩,对着陆沉舟沉重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陆总……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孩子急性心衰合并肺血管破裂大出血,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监护仪上,心跳曲线彻底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不——!我的孩子!!”席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猛地扑到床上,抱着儿子尚且温热却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小身体,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表演,但更多的,是这三天来积压的所有恐惧、绝望、愤怒,以及此刻巨大的风险带来的惊惧!听起来无比真实,令人动容。
连旁边的几个护士都忍不住别过头,偷偷抹眼泪。
陆沉舟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对“悲痛欲绝”的母子,盯着那张已经没有生气的小脸,盯着监护仪上那条直线。
他的眼神剧烈变幻着,震惊、怀疑、不甘、愤怒,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猛地一步上前,粗暴地推开席云,亲自伸手去探席晨的颈动脉。
席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血液都凉了!
时间仿佛凝固。
陆沉舟的手指在席晨纤细的脖颈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仔细分辨着那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搏动——那是假死药造成的、微弱到极致的心跳假象。
终于,他缓缓收回了手。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相信了。
或者说,现代医学的仪器和他自己的判断,都告诉他——这个孩子,死了。
他精心准备的、能救他另一个儿子性命的心脏……没了。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射向瘫软在地、哭得几乎昏厥的席云,语气森寒彻骨:“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说完,他再也懒得看这“悲惨”的一幕,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病房,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
王主任叹了口气,指挥护士:“宣布死亡时间,准备后续事宜吧。”他也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几个护士和“悲痛欲绝”的席云。
保镖显然也接到了命令,撤走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个或许是为了“帮忙”处理后续。
机会来了!
席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继续表演着,扑在儿子身上痛哭流涕,阻挡着别人的视线。
按照医院规定,“死亡”的遗体需要暂时送入太平间旁边的临时停放间,等待家属安排后续火化或者安葬。
这中间,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差!
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必须在这几个小时内,带着“死亡”的儿子,逃离这座魔窟!
她一边哭着,一边偷偷将之前藏好的最后一点药剂,混着水,小心翼翼地滴进儿子嘴里,以维持假死状态。心脏监测仪已经被拔掉,她只能凭借母亲的本能和那本古书上的记载,祈祷着,等待着。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又如此飞快。
终于,护士们示意要推走“遗体”了。
席云哭喊着不让,死死抱着儿子不放,演足了戏码。最后在护士的劝说和“节哀”声中,她才“勉强”松手,看着儿子被白色的床单覆盖,推了出去。
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开始了。
她知道自己也被监视着,不能立刻跟去。她必须继续留在病房里表演悲伤,麻痹那个留下的保镖。
她瘫坐在病房里,眼睛红肿,眼神空洞,仿佛真的因为丧子之痛而失去了所有生机。
脑子里却在疯狂计算着时间。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期间,有一个护士进来给她送了一次水,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又出去了。
席云知道,不能再等了!假死药的药效有时间限制!再拖下去,晨晨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必须行动!
她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那个保镖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玩手机,似乎有些松懈。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将病房里的一个花瓶推倒在地!
“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
保镖果然被惊动,立刻起身推门查看:“怎么了?!”
就在他推门进来的瞬间,躲在门后的席云用尽全身力气,将早就握在手里的、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攻击方式!
保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席云的心脏狂跳,手抖得厉害。她顾不上害怕,迅速将保镖拖进病房,用床单撕成的布条将他捆紧,嘴巴塞住。
然后,她脱下病号服,换上从保镖身上扒下来的西装外套(虽然宽大,但能一定程度上遮掩),戴上他的帽子,压低帽檐,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病房。
她低着头,模仿着男人的步伐,快速向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她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不能慌!不能出错!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临时停放间的指示牌。
门口只有一个值班的老保安,正在打盹。
席云屏住呼吸,绕到后面,发现有一个窗户为了通风,开着一条缝!
天助她也!
她小心翼翼地撬开窗户,敏捷地翻了进去。
里面阴冷无比,停放着几张床,盖着白布。
她的心瞬间揪紧!晨晨!
她凭借着记忆,快速寻找着,终于找到了标着“席晨”名字的那张床。
颤抖着手,掀开白布——
儿子的小脸苍白如纸,无声无息。
“晨晨……晨晨……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她低声呼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检查儿子的情况。
还有微弱的脉搏!极其微弱!但还有!
假死药还在起作用!
她必须立刻带他走!给他服用解药!
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起来,用准备好的宽大西装裹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么轻,那么小,冰冷得让她心碎。
“宝宝,坚持住,妈妈带你离开这里,妈妈一定会救你……”她亲吻着儿子冰凉的额头,泪水滑落。
她抱着孩子,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死死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夜风冰冷,吹在她汗湿的背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不能走大门。
她记得医院后面有一片待拆迁的老街区,监控很少,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她抱紧儿子,借着夜色和绿化带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个方向跑去。高跟鞋早就扔掉了,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但她毫无感觉。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陆沉舟!
就在她快要跑到医院后墙的破旧铁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脚步声!
“站住!”
“人在那边!别让她跑了!”
被发现了! probably是那个被打晕的保镖醒了,或者交接的人发现了异常!
席云魂飞魄散,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撞开那扇生锈的铁门,冲进了外面漆黑破败的巷弄里!
身后是追兵的叫喊和脚步声,怀里是生死未卜的儿子。
希望和绝望在黑暗中疯狂交织。
她不能停下!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