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唇角勾起一抹极度讽刺的弧度：“爱？苏晚，你忘了过去，连‘爱’这个字都变得这么廉价了吗？
你当初是怎么用尽手段拆散我和薇薇，怎么逼我娶你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拆散？
逼他娶她？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苏晚本就混乱的大脑。
别人口中的她，和照片里那个笑得明媚的女孩，以及沈修瑾口中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不……不可能……”
她摇着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腕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正好磕在那道疤痕上，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
这个动作，再次吸引了沈修瑾的视线。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她手腕的那道疤上，眉头锁得更紧，眸色深处翻涌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烦躁、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他猛地别开视线，似乎极度厌恶看到那道疤，又无法彻底忽视它的存在。
“签字。”
他不再看她，声音里只剩下不耐烦的冰冷，“
条件随你开，沈家不会亏待你。
签完字，立刻搬出去。”
苏薇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穿着一身柔弱的白色家居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愧疚。
她快步走进来，挽住沈修瑾的手臂，柔声劝道：
“修瑾哥，你别这样逼姐姐……姐姐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利索，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呢？”
她转头又看向苏晚，眼圈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和修瑾哥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求你成全我们吧……”
又是这副说辞！
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她苏晚横亘在他们“真心相爱”的路上！
看着苏薇薇表演，看着沈修瑾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姿态，
苏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感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冲垮了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和怯懦！
那些混沌的碎片再次疯狂涌现！
头痛欲裂！这一次，伴随着碎片的，还有一个清晰而疯狂的声音！
——“如果他忘了你，如果他认为救他的是别人，你会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他为了别人，要你的命呢？”
是谁在说话？这声音如此耳熟！
她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沈修瑾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动作微微一滞，眼神闪过一丝极快的迟疑。
但苏薇薇立刻用力抱紧了他的胳膊，低声啜泣起来：
“修瑾哥，我好怕……
姐姐看起来好难受……
是不是又头痛了？都是我的错……”
沈修瑾立刻收回了那丝迟疑，轻轻拍了拍苏薇薇的手背以示安抚，再看向苏晚时，眼神更加冷硬：
“苏晚，别再装模作样了！签字！”
“装模作样？”
苏晚缓缓放下抱着头的手，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
但那双一直笼罩着迷茫和怯懦的眼睛里，却陡然迸射出一种锐利而冰冷的光，直直射向苏薇薇，
“到底是谁在装模作样？”
她忽然抬起自己带着疤痕的手腕，伸到沈修瑾眼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
“沈修瑾！你看着这道疤！
你刚才看它的眼神不对劲！
你告诉我！
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和你刚才说的‘她为了救我挡了一刀’有没有关系？！
那个‘她’到底是谁？！”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沈修瑾猝不及防！
他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下意识地，他的目光再次胶着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仿佛被烫到一般，却又无法移开！
一些被刻意尘封的、模糊的血色画面试图冲破束缚——
黑暗的巷口、冰冷的刀光、扑过来的身影、飞溅的鲜血、以及怀中人痛苦的喘息……
“修瑾哥！”苏薇薇尖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猛地将沈修瑾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脸色惨白，死死抓住沈修瑾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想用苦肉计骗你！
想让你心软！
这道疤说不定是她自己不小心弄的，或者……
或者是为了博取同情故意划的！
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沈修瑾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混乱地在苏晚决绝的脸和苏薇薇惊慌失措的脸之间来回移动。
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薇薇，苏晚工于心计，这很可能又是她的手段。
但情感深处，那道疤像一个诅咒，一个他始终无法忽略的谜团，日夜拷问着他。
“苦肉计？故意划的？”
苏晚忽然笑了，笑得凄凉而悲愤，她不再看苏薇薇，只是死死盯着沈修瑾，
“沈修瑾，你自己看！
这道疤的深度和走向！
这是不小心能划出来的？
这是自己故意能划出来的角度吗？！
这是贯穿伤！
是有人拿着刀，狠狠刺过来造成的！！”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
车祸后醒来所有的委屈、恐惧、孤独和此刻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彻底爆发了！
“你不是想知道过去吗？好！我告诉你！”
苏薇薇似乎被苏晚的气势吓到，又或许是狗急跳墙，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然后狠狠摔在桌上！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刁钻的视频！
视频里，是过去的那个“苏晚”，面容憔悴，眼神却疯狂而偏执，她正死死拉着沈修瑾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喊着：
“沈修瑾！我不准你去找苏薇薇！
我才是你的妻子！
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看我的手！这是为你受的伤！！”
而视频里的沈修瑾，一脸极度厌恶和不耐烦，狠狠甩开她：
“滚开！苏晚！
别再用这道疤绑架我！
我看着就恶心！
就算你为我死一百次，我也只爱薇薇一个！”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如同被惊雷劈中，愣在原地，浑身冰冷。
视频里那个疯狂怨妇般的女人，真的是她？
那道疤……
真的是她用来自我绑架的工具？
沈修瑾看着那段视频，像是终于找到了证据，眼底的困惑和动摇瞬间被更深的厌恶和确信所取代。
他指着手机，对着苏晚，一字一句，冰冷彻骨：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苏晚，你的爱，真让人窒息和恶心。”
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将苏晚彻底淹没。
所有的挣扎和质问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相信？
她看着沈修瑾那双只剩下厌弃的眼睛，心死了。
也好。
就这样吧。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
离婚协议上的条款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财产分割？
她什么都不想要。
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离开这两个人。
笔尖落在签名处，她用力攥紧笔杆，指节泛白。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刹那——
“嗡……”桌上，苏薇薇那只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伴随着震动声。
一条新消息的预览弹窗，清晰无误地跳了出来，赫然显示在锁屏屏幕上！
发信人：【张医生】 内容预览：
“薇薇小姐，您让我篡改的苏晚小姐车祸后的医疗记录和脑部ct报告，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保证查不出任何失忆是人为……”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薇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沈修瑾伸出去准备拿回手机的手，僵在了半空！
苏晚即将签下名字的笔尖，死死顿在了离纸张只有一毫米的地方！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手机预览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脑海深处！
篡改医疗记录？
人为失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疯狂地冲击着枷锁！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车祸……
不是意外！
是苏薇薇！
是她动了手脚！
她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她想要她死！
或者，想要她永远闭嘴！
失忆……不是撞击导致！
是苏薇薇买通了医生！
篡改了记录！
让她无法辩解，无法说出真相！
让她顺理成章地成为那个被厌弃、被取代的过去式！
“啊——！！！”苏晚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不是出于痛苦，而是极致的愤怒和崩溃！
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如同滴血，死死剜向面无人色、浑身抖成筛糠的苏薇薇！
“苏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