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第一训练场。
这里是整个学院，乃至整个帝都星，最大的露天训练场地，足以容纳一支满编的甲级舰队进行地面演习。
而今天，这片广阔的场地，却被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五千个身影，稀稀拉拉地，散布在训练场的各个角落。
他们没有列队，没有番号，甚至连统一的制服都没有。
有的人，穿着几十年前的老旧军装，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杆被岁月侵蚀的老枪。
有的人，裹着厚重的斗篷，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
还有的人，半个身体都已经被粗糙的机械义体所取代，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金属的躯壳与衰败的血肉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们是第九军团。
训练场的外围，被能量护盾隔开的安全区域，早已人山人海。
学院的学生，帝都的媒体，甚至还有闻风而来的各路贵族代表，都挤在这里。
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支史上最强军团的真容。
当洛清浅带着她的“疯人院”小队，出现在训练场的主席台上时，所有的喧嚣，都在一瞬间，平息了下去。
五千道混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射了过来。
那不是士兵看待指挥官的视线。
那更像是，一群饥饿了无数年的，濒死的野兽，在审视着那个唯一手握食物的人。
夏琳站在洛清浅身后，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五千个人，而是五千座沉寂了无数年，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只有北宫玄，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着人群中一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头，挥了挥手。
“各位，早上好。”
洛清浅走到了主席台的最前方，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训练场。
“首先，感谢大家准时参加本次，第九军团首次全体动员大会暨新员工入职培训及福利发放仪式。”
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几声压抑不住的，苍老的咳嗽声。
“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洛清浅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就在昨天，皇帝陛下，以我们的行动‘不属于军事范畴’为由，切断了第九军团所有的军费补给。”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一支没有军饷，没有后勤，甚至连抚恤金都没有的，三无部队。”
“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油锅里的水滴，瞬间让台下那五千个传说，炸了。
一股股庞大而混乱的精神力波动，冲天而起，在训练场的上空，搅成了一团乌云。
“什么？！”
“黑狱屠夫”巴顿那粗犷的咆哮声，第一个响起。
“他妈的，皇帝老儿这是在耍我们？”
“没有军费，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我就知道，皇室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质疑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他们可以为了活命而接受招募，但绝不代表，他们愿意当一个被人随意拿捏的，免费打手。
“肃静。”
“我知道你们很愤怒。”
“你们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背叛了。换做是我，我也会愤怒。”
洛清浅先是肯定了他们的情绪。
台下的骚动，暂时平息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想听听这个年轻的指挥官，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洛清浅的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愤怒不能修复你们濒临崩溃的精神海，也不能让折磨了你们几十上百年的痛苦，减轻一分一毫。”
“更不能，让你们重新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扎进了每一个人内心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那些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传说们，脸上的愤怒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法掩饰的痛苦与落寞。
是啊。
他们真正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