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方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手帕,凑到了她的脸颊边。
洛清尘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
他用那方手帕,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她为了演戏而胡乱抹在嘴角的,那些黏糊糊的营养膏体,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专注,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于洁癖的偏执。
仿佛他擦的不是自己妹妹脸上的污渍,而是在清理一件被污染了的,精密仪器。
洛清浅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审讯技巧吗?
先用一个匪夷所思的亲密动作,击溃目标的心理防线?
她能感觉到,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腹上带着常年握持武器的薄茧,干燥而有力。
而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到毫无瑕疵的脸,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极光色的瞳孔。
只是,她的瞳色是流转的,而他的,是凝固的,像两块被封印在永恒冰川里的极光。
擦干净她的脸后,洛清尘随手将那方沾了污渍的手帕丢在一旁,仿佛丢掉了一件垃圾。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起来。”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铺直叙的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洛清浅愣愣地,几乎是靠着本能,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还没站稳,一件带着重量和男人气息的厚重军大衣,就劈头盖脸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衣很重,带着星舰内部特有的,那种混合着金属与净化空气的冷冽气息。
“皇兄……”
洛清浅下意识地抓紧了大衣的领口,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迷茫与不解。
“你的衣服,”洛清尘的视线,在她那身滚得满是灰尘油污的衣服上扫过,语气平淡地解释,“会触发舰内生物污染警报。”
“……”
洛清浅那句酝酿了半天的,带着哭腔的感谢,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好家伙。
她就知道。
指望这种人设的哥哥能说出什么温情的话,还不如指望“虚空之心”改吃素。
“走了。”
洛清尘丢下两个字,便径直转身,朝着洞口走去。
没有再多问一句,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那份干脆利落,让洛清浅精心准备的一肚子苦水和卖惨台词,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她感觉自己像个卯足了劲,准备和甲方大战三百回合的乙方。
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方案过了,照做吧”,就挂了电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且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埋进去的大衣,连忙跟了上去。
两队士兵沉默地分列两侧。
等他们走过之后,又迅速合拢,将她护卫在中间,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移动堡垒。
走出矿井,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呼吸再次停滞。
停泊在矿井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型登陆艇。
而是一艘体型庞大,炮口狰狞,舰身印着第一军团黄金雄狮徽记的“堡垒”级重型登陆舰。
在登陆舰的周围,还有数十艘小型护卫舰,在空中悬浮警戒。
更远的天际,隐约可见一艘巨舰的轮廓,如同一座悬浮在天空中的金属山脉。
那是第一军团的旗舰,“胜利号”。
洛清浅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为了接她一个“b级小可怜”,动用这种级别的阵仗?
这已经不是重视了。
这是在宣告。
向这颗星球上,所有闻风而来的势力宣告,这块地方,这个人,他洛清尘,要了。
她那个便宜爹的“捧杀”,和她这个便宜哥哥的“示威”,简直是相得益彰,配合默契。
洛清浅感觉自己的退休计划,正在以一种不可抗力的方式,离她远去。
她被士兵“护送”着,走上登陆舰的舷梯。
踏上舷梯,一股冷硬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星球上最后一点自然光。
洛清浅裹紧了身上那件大到离谱的军大衣。
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意打包的行李,被塞进了一个移动的铁皮罐头里。
舱内,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多余的装饰,每一寸空间都被利用到了极致。
冰冷的合金墙壁,整齐固定的战术座椅,以及那些沉默地坐在各自位置上,像零件一样融入环境的帝国士兵。
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说话。
整个空间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规律,单调,压抑。
洛清浅找了个空位坐下。
那件属于大皇子的军大衣,因为她的动作而散发出一股更加清晰的,混合着皂角与冷冽空气的味道。
她把脸埋进柔软的衣领里,内心深处的吐槽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