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决绝的、近乎自毁式的阻击,也取得了成效。
那污秽的邪煞洪流被这狂暴的逆向对撞硬生生阻滞、冲散了大半!残余的邪气虽然依旧四散溢开,将方圆数十丈的土地染成一片死寂的焦黑,草木瞬间枯萎凋零,散发出腐败的气息,但终究未能大量、直接地侵入深层的地脉灵枢核心。
墨夷离重重摔落在远处布满碎石瓦砾的荒草丛中,浑身骨骼如同散架般剧痛,体内经脉更是如同被无数烧红的细针反复穿刺,真气运行滞涩难当。
“量天尺”圭表光芒彻底黯淡,发出几声无力低沉的“咔哒”声,缓缓收缩回木匣形态。而此刻,在那原本就存在的彭城旧痕之旁,匣身上赫然又多了一道细长而深刻、仿佛贯穿了部分核心符文的崭新裂痕!
他强忍着几乎令人昏厥的痛楚,挣扎着以手撑地,半坐起来。目光第一时间急切地投向那尊豫州鼎。
鼎身之上,原本被地气滋养而泛起的一丝灵光已彻底熄灭,巨大的鼎体在方才那场能量风暴的冲击下显得更加破败,那道主要的裂口边缘甚至崩开了少许碎片,鼎腹内沸腾的污秽烟炱虽然平息下去,但整个鼎身散发出的,是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死寂与沉沦气息。
修复……功败垂成,甚至可能加剧了此鼎与地脉的隔阂。
他喘息着,抹去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目光最终落在身旁光华内敛、伤痕累累的“量天尺”木匣上。
那道新增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古老的符文之上,触目惊心。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就在那新旧裂痕的交汇之处,在那些因受损而灵力流转略显紊乱的符文微光中,竟隐隐约约、如同水波倒影般,浮现出一抹极其微弱、却仿佛具有生命般顽强存在的影像——
那是一缕发丝。
一缕冰冷、妖异、仿佛自带光源般跳动着微弱玄紫色光芒,但其最深层的本质,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枯槁与死寂之意的发丝!
这影像如同幻觉,一闪而逝,却带着某种清晰的指向性,深深烙印在墨夷离的识海深处。与刚才那跨越空间而来的东南意念波动,以及他在彭城亲手封印的那缕异发,完美契合!
“枯槁之源…玄紫之殇…彭城之因,竟成洛邑之果…” 墨夷离低声咳着,眼神却凝重、锐利如经过淬火的寒铁。
洛邑鼎的怨煞反噬是一场劫数,却也因这劫数,让“量天尺”以自身受损为代价,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无比清晰地为他锁定了东南那颗苍白星辰在现实中的具象投影——那一缕同时蕴含着诡异生机与寂灭死意的异发。
此物,恐怕不仅是虞瑶个人的劫难,更是深深牵动着东南地域地脉稳定、乃至影响“龙睛”邪力吞噬进程与方式的一个极其关键、甚至可能是核心的变量!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将受损沉重的“量天尺”重新背负起来。那重量,此刻仿佛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沉重,更带着使命与伤势的双重压力。
他最后看了一眼彻底失去灵性、如同普通废铜的豫州鼎,以及这片被邪煞短暂污染、生机凋零的土地,步履蹒跚地,一步步融入沉沉的、几乎吞噬一切的暮色之中。
就在他身影即将完全被黑暗吞没之际,一点灵动的光影,无声无息地破开了这方天地间铅灰色的死寂暮霭。
一只纸鹤,薄如蝉翼,通体流转着温润而纯净的玉色光华,仿佛不受任何尘世污浊的沾染,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他眼前。
它的双翅振动极缓,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契合某种天地韵律的节奏,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清气,在这刚刚经历过怨煞爆发、仍残留着污秽与血腥气息的废墟上,显得如此纯净而格格不入。
纸鹤轻轻盘旋,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带着遥远云梦山气息的意念,如同清澈的山泉,直接流入他此刻近乎枯竭与混乱的心田——
那是来自师尊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