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话里有话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暗示，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听去：“老身……老身这等小角色，如同风中残烛，生死皆系于主人一念之间，或许……或许在某些大人物眼中，早已无足轻重，随时可弃。但……但是……”
她再次强调自己的卑微，然后抛出了真正的目的：“但是老身这条贱命，或许……或许还与某些重要人物的‘近况’，有着那么一丝微弱的、旁人绝不知晓的关联……若是烛火骤然熄灭，恐……恐会引得某些深处的目光投来，徒生不必要的变数也未可知……甚至……甚至可能让某些本就微妙的情势，变得更加……复杂难料……”
她这话说得极其隐晦，却充满了威胁与绑架的意味——她活着，可能虞子期就暂时安全，或者她背后的人会有所顾忌；她若死了，可能会立刻惊动她背后的人，从而可能对虞子期不利，或者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她巧妙地将自己的生死与虞子期的安危，以及更大的“局势”模糊地捆绑在一起！
说完，她立刻又深深地低下头去，额头几乎触碰到被阳光晒得微烫的石阶，恢复那副惶恐卑微、语无伦次的样子，嘴里喃喃道：“老身糊涂了，老身吓破了胆，胡言乱语……只想求霸王和王后开恩，饶老身一命……老身愿做牛做马……”
她完美地演绎了一个既害怕被背后主子灭口，又害怕被眼前霸王处死，在夹缝中求生，战战兢兢、半真半假地透露一点模糊信息，并悄悄展示自己微弱“价值”和“潜在威胁”的狡猾奴仆形象。
虞瑶和项羽对视一眼。他们都听懂了吴妪的弦外之音。这个老妪，果然极其不简单。
她提供的“古老遗存”线索可能是有意抛出的烟雾弹，诱使他们分散精力。而她真正的护身符，是那含糊不清的、关于她之生死与虞子期安危乃至更大局势的潜在关联。
杀她，简单，但可能会冒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真如她所暗示，会立刻对虞子期不利；留着她，或许还能作为一个筹码或线索的突破口，至少暂时稳住局面，再从长计议。
虞瑶知道，从这狡猾如狐、惜命如金的老妪这里，恐怕很难再榨出更确切的实话了。逼得太紧，她要么胡编乱造，要么就彻底装死。她对项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暂且到此为止。
项羽冷哼一声，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刮过跪伏于地的吴妪，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寡人今日便暂且留你性命。你最好祈祷子期安然无恙，若让寡人发现你有半句虚言，或子期有半分差池，定让你尝遍世间极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带下去，严加看管！”
“谢霸王不杀之恩！谢王后！谢……”吴妪如蒙大赦般连连叩首，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颤抖，几乎是瘫软着被两名侍卫从阳光下拉起，拖拽着离开。
镣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在她低垂下去、被灰白头发遮挡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如狐的光芒。她又一次，在刀尖上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凉亭内，纱幔依旧轻轻飘动，阳光温暖明媚，却仿佛驱不散那悄然弥漫开的、更为复杂深沉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