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紫苏捧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瞬间涌上泪水。
虞瑶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她深知这位智慧如海的老人,一生刚直倔强,认定之事九牛不回。此刻能亲口认错,道出这番肺腑之言,其艰难与真诚,胜过千言万语的颂扬。
“亚父…”虞瑶反手轻轻握住范增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安抚的暖意,“卦象之说,玄奥难测。您心系西楚,为阿羽心计深远,瑶儿…从未真正怨过。”
“不!”范增的手微微用力,眼中闪过一丝执拗的光芒,“错便是错!老夫…时日无多,不愿抱憾九泉!”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深处那破败的风箱声似乎也因这强烈的情绪而急促了几分,但很快又在虞瑶注入他体内的药力安抚下平复。
“老夫要亲自…为你和羽儿主婚!”范增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眼中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拼尽全力也要照亮这最后的夙愿,
“就在这三月春深…桃花灼灼之时!老夫要亲眼看着…看着你们结为连理!看着羽儿…得偿所愿!看着你…名正言顺,成为我西楚的…王后!”
“亚父!”虞瑶心头剧震,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瞬间冲上眼眶。她看着老人眼中那近乎祈求的、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的执念,任何推拒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瑶儿答应您!阿羽…他一定…欢喜至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整个彭城。压抑已久的西楚心脏,因这桩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剧烈地搏动起来。
项庄闻讯,那张素来沉稳如山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他立刻亲自接管了虞心苑的防卫,除了那二十八名影子一般神秘的“影卫”,还抽调最精锐的项家子弟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苑落围得铁桶一般,确保一只可疑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同时,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飞快下达:清扫王宫内外,铺设通往宗庙正殿的崭新红毡;征调全城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制王后翟衣与凤冠霞帔;搜罗珍奇花卉,务必使婚礼当日处处花团锦簇;清点府库珍宝,筹备丰厚聘礼与宴席所需…
整个彭城在他的调度下,如同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围绕着虞心苑这个核心,高效而充满喜悦地运转起来。
虞子期从繁忙的政务中抽身,第一时间赶回了虞心苑。这位总揽钱粮赋税、向来威严持重的大司徒,在看到妹妹安然无恙、听闻范增的请求后,眼眶瞬间红了。
他紧紧握住虞瑶的手,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好!好!阿瑶!阿哥…阿哥盼这一天,盼了太久了!”他立刻以女方至亲的身份,开始操持起“嫁妆”事宜。
虞瑶本不在意这些虚礼,但看着兄长眼中那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想要倾尽所有的弥补心态,便也由着他去张罗。一时间,彭城各大绸缎庄、珠宝行的珍品,流水般被送入大司徒府邸。
最欢快忙碌的莫过于紫苏。小丫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眉眼间的怯懦被一种沉静的喜悦和责任感取代。
她成了虞瑶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这场盛大婚礼最细致的“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