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刘邦的使者是个面容精干的中年文士,身着汉使服饰,举止看似恭谨,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闪烁。他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微微发抖,显然被殿内弥漫的霸王威压和项羽那深紫色、如同实质般冰冷的视线所震慑。
“说吧。” 项羽高踞王座,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没有任何温度,“刘邦让你来,又想放什么屁?”
使者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锦缎包裹的竹简,双手高高捧过头顶:“启禀项王!此乃我汉王亲笔书信!汉王言,前番误会,皆因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三秦旧吏,阳奉阴违,欺瞒大王,苛待秦民,以致民怨沸腾!汉王不忍秦民再遭涂炭,故不得已行‘暗度陈仓’之举,只为‘如约’收取关中,替大王惩治奸佞,安抚黎庶!今奸佞已除,关中粗定,汉王夙夜忧叹,唯恐大王误解其拳拳恭顺之心!故特遣小臣前来,一是澄清误会,二是…二是恭贺大王即将兴义师,讨伐齐逆田荣!此乃顺天应人之举,汉王闻之,不胜欢欣鼓舞!”
使者一口气说完,语速极快,额头冷汗涔涔。他将竹简呈上,又示意身后随从抬上一个沉重的朱漆木箱。
“此乃汉王一点心意,黄金百镒,蜀锦百匹,聊表恭贺之忱!汉王再三叮嘱小臣转告项王:汉得关中,心愿已足,绝无东向之意!定当谨守函谷,安境保民!请项王明察!请项王放心北顾!”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将刘邦偷袭三秦、夺取关中的行为粉饰成了“替天行道”、“为霸王分忧”。殿内侍立的龙且、季布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极其怪异的神色。龙且更是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若不是项羽在上,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烂这使者满口胡言的嘴!
项羽面无表情地听着,深紫色的眼瞳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他示意近侍接过竹简和礼单。他没有去看那竹简,刘邦的花言巧语他一个字都不信。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那使者低垂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刘邦…有心了。” 半晌,项羽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让那使者抖得更厉害了,“回去告诉刘邦,他的‘心意’,寡人收下了。他的‘话’,寡人也记住了。让他…好自为之。滚吧。”
“谢…谢项王!” 使者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这喜怒无常的霸王撕成碎片。
使者一走,龙且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跨出,抱拳怒吼:“大王!刘邦这厮分明是做贼心虚!送来这些破铜烂铁和满口屁话,就是想稳住大王!拖延时间!其心可诛!大王万不可被其蒙蔽啊!”
季布也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大王,刘邦之言虽不可信,但眼下北顾田荣确为当务之急。只是…刘邦在关中站稳脚跟,若再得能人辅佐,恐成心腹大患!臣听闻…张良已为其谋划,欲立新韩王,以制衡郑昌,图谋韩地!”
“新韩王?” 项羽深紫色的眼瞳微微一眯,寒光乍现,“谁?”
“据密报,乃故韩襄王之孙…名…名韩信。” 季布沉声道。
“韩信?!”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项羽眼中刚刚平息的怒火!深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狂暴的戾气轰然爆发!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王座!巨大的声响在殿内回荡!
..项羽深紫色的眼瞳中,那翻腾的毒瘴再次汹涌澎湃!“好!好一个刘邦!好一个张良!” 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王座!“雍齿辱我!韩信叛我!如今…如今连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韩王,也要叫韩信?!这是要恶心寡人吗?!这是要时时刻刻提醒寡人,那些背主之贼吗?!张良!他…他…” 他想骂“忘恩负义”,想骂“恩将仇报”,但鸿门宴上那枚“九转玄阳丹”的光芒和虞瑶当时惨白的脸再次闪过脑海,让他的咒骂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更狂暴的怒吼,“刘邦!寡人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拔出“断浪”,剑指西方。
“阿羽!” 偏殿门被紫苏推开,虞瑶急切的呼唤带着一丝虚弱,却清晰地穿透了他的狂怒。她挣扎着坐起一些,“冷静!名字不过是个符号!那个韩信,与背叛你的韩信,并非一人!张先生…张先生他立此人,或许…或许也只是为韩地之计,未必是刻意羞辱…” 她再次提到了“张先生”,并刻意弱化了其个人恶意,将行为归因于政治策略,同时再次用“先生”的尊称,提醒着那份无法磨灭的救命之恩。
项羽的喘息粗重如牛,深紫色的眼瞳死死瞪着西方,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虞瑶的话语,尤其是那声“张先生”,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拉扯着他即将彻底崩断的理智。
最终,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充满了无尽憋闷和狂躁的咆哮,仿佛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向一个更安全、更冷静的港湾:“让寡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