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沈瑾年。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决绝而悲伤的眼神,和我自己那颗如同被瞬间撕裂般、痛到无法呼吸的心。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也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整整八年,音讯全无。
直到……在“创生”的阴影下,在龙组与“普罗米修斯”的漩涡中,我们以这样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危机四伏的方式重逢,在那个遇到第一个异常病人的夜晚,她又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后来,我去了国外。”苏雨薇的声音将我从沉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语调变得冰冷而坚硬,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用尽了所有办法,耗费了无数心血,才终于接触到‘创生’的边缘。我知道,我父母的死,绝对和它背后那个庞大的阴影有关,和‘父亲’计划有关!我潜伏进去,小心翼翼地伪装,一步步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找到确凿的证据,找到……复仇的机会。”
她说着,从她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长裙贴身内衬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一个更小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合金打造的薄片,形状如同一个抽象的钥匙。在篝火的映照下,它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这就是‘潘多拉之盒’的另一部分密钥,或者说,是激活你手上那个硬盘的‘钥匙’。”她将薄片递给我,眼神凝重,“里面不仅有我动用权限能接触到的、关于‘父亲’计划部分起源的加密资料,还有一些……我收集到的、关于‘普罗米修斯’早期某些重大事件的内部记录碎片,可能……也包括我父母出事的调查记录残卷。”
“所以,我拍下那个硬盘,也是你事先就设计好的。以及我们后面的遭遇战,别说你没预料到。”我突然把一切都串起来了,她,还是在利用我。
我接过那片冰冷而沉重的金属,感觉它仿佛有千钧重。这不仅仅是情报,这是她父母用生命换来的、她耗费八年青春和无法想象的代价追寻的真相的一部分,也是能将“普罗米修斯”这个庞然大物炸开一个缺口的炸药引信。
“你为什么这么做,或者说,利用我。”我看着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我一个人做不到!”苏雨薇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普罗米修斯’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它的根系深扎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我需要……借助龙组的力量。而且……”她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他们真正的目标,一直是你,瑾年。你是……‘钥匙’。这东西在你手里,或许比在我手里更安全,也更能发挥作用。”
“钥匙……”我再次听到这个词,心脏紧缩。
那一夜,我们围着那堆小小的篝火,断断续续地聊了很多。
聊分别后各自走过的路,聊那些无法对外人言的秘密和挣扎,聊对过往的追忆和遗憾。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我们同样疲惫而复杂的脸庞。
隔阂依然存在,立场依旧模糊,但某种基于漫长共同记忆和深刻理解的东西,似乎在冰冷的现实和温暖的火焰之间,悄然复苏。
我们曾是彼此青春岁月里最亮的光,也是伤对方最深的人,如今却被命运的漩涡再次卷到一起,站在了同一根脆弱的钢丝上。
不知过了多久,极度的疲惫和伤势让我最终支撑不住,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感觉我的脸上被人轻轻啄了一口。等我被洞外刺眼的阳光和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惊醒时,天已大亮。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山洞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苏雨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悄无声息,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神秘。我身边,放着那金属盒和密钥薄片,而她原本坐着的地方,则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我那件在翻滚中破损不堪的西装外套——她穿走了我那件相对完好的衬衫,大概是为了御寒和伪装。
我拿起西装,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那种冷冽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泥土气息。
“‘烛龙’!沈瑾年!听到请回答!”洞外传来顾倾城(夜鹰)焦急的呼喊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我挣扎着站起身,走出山洞。刺目的阳光下,我看到顾倾城正带着几名“清洁工”小队的成员,沿着山坡搜索上来。她看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快步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狼狈的样子、额角的伤,以及手中紧紧握着的金属盒和密钥。
“你没事吧?”她一把扶住有些摇晃的我,语气带着责备和后怕,“信号中断了整整一夜!定位最后消失在这片山区!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我没事……东西拿到了。”我勉强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顾倾城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又看向我身上仅剩的破损西装和空空如也的山洞,眉头微蹙:“她呢?”
“走了。”我简单地说,不愿多解释。
顾倾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对身后的队员挥了挥手:“立刻撤离,回基地再说。”
坐在返回基地的越野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山林,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件叠好的西装。苏雨薇的身影、昨夜篝火旁的对话、还有那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山洞一夜,仿佛一场短暂而混乱的梦。
梦醒了,她再次消失在人海,留下更多的谜团和一份沉甸甸的、关乎过去与未来的“钥匙”。而我和她之间,那理不清剪还乱的纠葛,似乎又添上了新的、更加复杂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