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宁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铺着米色瓷砖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熟悉又陌生。
我穿着熨烫平整的白大褂,胸前重新挂上了那张稍显陈旧的“沈瑾年 副主任医师”工牌,站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哟!沈主任!真是你啊!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是医务科的张主任,以前没少给我和导师的“不务正业”找麻烦。
此刻,他脸上堆满了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巧妙避开了我未愈的暗伤),“哎呀!听说你这次是参加了部里的什么……‘重点青年人才培养计划’?去国外进行学术交流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就说嘛,沈主任你是人才,医院肯定不会埋没你的!”
他嗓门洪亮,引得走廊上几个路过的护士和年轻医生纷纷侧目,眼神中带着好奇和几分羡慕。
“张主任,您过奖了,只是出去学习了段时间。”我笑了笑,语气平和。龙组的善后工作果然天衣无缝,连“重点培养计划”这种理由都编得如此冠冕堂皇。
“谦虚!太谦虚了!”张主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院里领导都打招呼了,你这次回来,可是带着‘特殊任务’的,让我们全力配合!放心,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绝对绿灯!”他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的样子。
我心中了然,这必然是“玄龟”运作的结果。这种“特殊关照”,虽然省去了很多麻烦,但也让我无形中成了焦点。
“谢谢张主任,我会尽力做好工作。”
“好好好!你先熟悉下环境,王主任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你原来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张主任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走到熟悉的办公桌前,桌面一尘不染,连我以前养的那盆绿萝都似乎比以前更精神了。这时,神经外科的王主任——一位平时不苟言笑、以严谨着称的老专家——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回来了?”他语气平淡,但眼神却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嗯,王主任,给您添麻烦了。”我恭敬地说。
“麻烦谈不上。”王主任推了推眼镜,“出去学习是好事。不过,临床工作生疏不得。最近科室病人多,特别是‘寰宇科技’那个‘神经重塑’项目的筛查病人,你要尽快接手跟上。”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寰宇科技’是国际顶尖的公司,合作项目院里很重视,数据要求非常严谨,你要多用心。”
“我明白,主任。”我点点头。王主任的话滴水不漏,但提到了“寰宇科技”,这既是提醒,也是任务的开端。
重返宁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担任副主任医师,已过去一周。
日常的查房、手术、病例讨论,熟悉又陌生。白大褂掩盖了旧伤,却掩盖不了体内那份愈发凝练、却也更加躁动不安的“生命场”感知。
这座白色巨塔之下,流动着焦虑、希望、疲惫,以及一丝……自从那个名字被再次提及后,就难以忽视的、带着精密冷感的异常波动。
“寰宇科技”。
今天下午,就是与这个庞然大物,以及那个人的项目启动会。
三点整,行政楼第三会议室。院领导、相关科室主任济济一堂。当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雨薇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勾勒出利落的身形,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与几位院领导简短致意时,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化的微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这是我的地下黑作坊事件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
比起当时那个在混乱中带着“创生”特遣队强势接管现场、眼神冰冷下达指令的她,此刻的苏雨薇更像一个精心打磨过的商业机器,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却也更加深不可测。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我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随即自然移开。那种彻底的、公事公办的漠然,比任何审视都更让人心头微沉。上次分别时,是剑拔弩张的对抗与冰冷的接管。如今,她像是彻底翻过了那一页,或者,那页对她而言,本就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