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冻结,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舱体。
第一个舱体: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双目紧闭,面色是一种不自然的死灰,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
是他!李强!那个我们最早接触的、被“构建型”纳米虫透支生命力的程序员!他竟然在这里!他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上显示着微弱但稳定的曲线,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在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像一件被精心保养的……实验器材。
第二个舱体:里面的躯体已经几乎无法辨认人形,如同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木乃伊,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可怕的蜡黄色。
舱体旁边的电子标签上,冰冷的红色字体标注着:【样本编号:7b-掠夺型-终末衰竭】。是那个……被“掠夺型”纳米虫折磨致死的程序员!他们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放过!
第三个舱体:一个中年男人,身体被坚固的束缚带死死固定在舱内,他的眼睛圆睁,瞳孔散大,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嘴巴无声地张大到极限。
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无规律地抽搐,痉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被高压电反复炙烤。旁边的监测屏上,他的脑电波图疯狂地乱窜,达到一个又一个危险峰值。
是那个钢琴家!前几天他的家属还来医院办理出院,要求转去康复中心……原来是被转移到了这里!他们正在对他进行某种……神经调制与极限痛苦耐受测试!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吐出来。目光继续移动,看到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有的舱体内,实验体体表浮现出清晰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幽蓝色光纹,那显然是纳米虫在皮下集群活动的痕迹,有的在缓慢游走,有的在特定区域聚集、闪烁。
有的舱体旁,机械臂正在自动注射某种闪烁着诡异荧光的试剂,舱内的实验体随之发生剧烈的生理反应,或痛苦挣扎,或陷入更深的昏迷。
还有的舱体……里面的“实验体”看起来甚至未成年的,蜷缩着,如同子宫中的胎儿,却连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管线。
……
这根本不是实验室,这是流水线!是将活人当成原材料,进行各种非人道、反伦理的异能实验和纳米虫武器测试的工业化屠宰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舱体旁边那些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滚动着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数据流和实验日志:
【项目:认知超载阈值突破实验 - 阶段III】
【目标:强制激发神经潜能,观测崩溃临界点】
【项目:生理机能极限负载测试 - 样本耐久性评估】
【项目:异能基因序列(推测)强制表达与稳定性研究】
【警告:样本7b出现不可逆器质性崩解,申请废弃处理】
……
每一个词组,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大脑,碾碎我作为医生所信奉的一切希波克拉底誓言。
治病救人?在这里,生命被物化,痛苦被量化,死亡被程序化!这是彻头彻尾的、披着科学外衣的恶魔行径!
愤怒,一种纯粹到极致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如同岩浆般从我心底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恐惧和恶心。
我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无法缓解那几乎要炸裂胸膛的愤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咆哮!
顾倾城通过共享的探头画面也看到了这一切,尽管她极力克制,但我通过加密耳麦,能清晰地听到她呼吸骤然变得粗重,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如同受伤母狮般的低沉咆哮。
她见过无数罪案现场,但眼前这种系统性的、冷血的、将人类尊严彻底践踏的邪恶,超越了任何变态杀手的疯狂。
李哲更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惊骇、恶心,以及一种深深的、兔死狐悲般的恐惧。他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们三人,在这黑暗、肮脏的通风管道里,通过一个小小的探头,窥见了真正的人间地狱。之前所有的猜测、恐惧,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血淋淋的、无法否认的现实。
“拍下来……所有……全部拍下来!”顾倾城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杀意,“这些都是……证据!铁证!”
李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手指颤抖着操作探头,调整角度,开始无声地记录下这令人发指的一切。高清摄像头聚焦每一个舱体,每一个实验标签,每一屏滚动的冰冷数据……
我们必须揭露这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一刻,苟且偷生的念头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念:摧毁这个魔窟,让阳光照进这片黑暗,让这些罪恶暴露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