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这……”我抬起头,试图争辩,“这不符合医疗常规!病人还在恢复期,转院存在风险!而且,这种保密协议……”
“小沈!”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院务会基于多方面考量后做出的决定!明天一上班病人就会被转走,是‘上面’的明确指示!”
他重重地强调了“上面”两个字,眼神锐利如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过度关注’,已经给我们院,给整个合作项目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和风险?!你再继续查下去,捅出的篓子,别说你一个人,就算是我们整个医院,都担待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却带上了更深的压迫感,甚至……搬出了我的软肋:“想想你的前途,沈瑾年!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年纪轻轻评上副高,不容易!李老(我的导师)对你寄予厚望,他老人家一辈子清誉,你难道想让他晚年因为你的事而蒙羞吗?”
导师的名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脸色瞬间苍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精准地捏住了我的命门。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像丧钟一样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我看着那份协议,白纸黑字,像一张卖身契。签了,就意味着屈服,意味着放弃追寻真相,意味着可能将那个年轻人推向更未知的深渊。不签……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淹没了我。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捏住的蚂蚁,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我垂下眼睑,避开了王主任逼视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我明白了,主任。”
我拿起笔,笔尖在签名处悬停了一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我重重地划下了我的名字——沈瑾年。三个字,写得僵硬而扭曲,像三道屈辱的伤疤。
王主任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公式化的、却让人感到无比冰冷的笑容:“很好,小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嘛。把精力放回正轨,院里不会亏待你的。今年的国自然青年基金的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很看好你啊。”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份协议一眼,也没有再看王主任,只是低声说:“主任,基金本子我会好好写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去吧。”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松。
我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我能感受到王主任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我,王主任办公室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铡刀落下,切断了我所有侥幸的退路。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走廊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签了字的保密协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手心里,不,是烙在我的灵魂上。屈辱、愤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我的指尖到现在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周一上午。
这个词像丧钟一样在我脑子里轰鸣。
他们只给了我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确切地说,只有一个下午和一个夜晚。周一太阳升起之时,那个快递员小伙子,连同他体内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就会被从这个医院悄无声息地抹去,转移到某个“合作机构”——天知道那是“普罗米修斯”的实验室还是别的什么鬼地方!
没有回科室,找了最近的消防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冰冷的、带着灰尘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地上还有病人家属的地铺,我靠在粗糙的墙壁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屈辱、愤怒、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各种情绪像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翻涌。但很快,所有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决绝的东西取代了——
火!
一股无法被压制的、名为“真相”的火焰,在我心底猛烈地燃烧起来!
他们越是想掩盖,就越证明这背后的黑暗深不可测!那份协议,那个签名,不是结束,而是宣战!
今晚,我必须行动!在他们将人和证据彻底转移之前,我要获取更多的样本,这样才能继续进行调查!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漆黑,却仿佛能倒映出我眼中燃起的、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风暴前的死寂,已经结束。现在,该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