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羽眸色沉得发黑,手已按上腰间“断魂钉”。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楼上忽传来一声轻笑,像有人用羽毛拨了一下琴弦——
“两位,吵完了没?”
声音不高,却惊得二人同时回头。原本倚栏的“张三真人”已不见了,只剩酒壶孤零零晃着。下一瞬,一股柔和到诡异的灵力自背后覆来,像月下涨潮,无声无息。鸩羽瞳孔骤缩,刚要反手射钉,后颈已挨了轻轻一啄——“咔”,世界瞬间黑屏。
灰蝎只觉眼前一花,同伴软倒,自己下巴被两指捏住,一股清甜酒气灌进口鼻:“别动,动一下,舌头会掉。”
刺客的自尊让他下意识拔匕首,可手腕刚抬,就被什么东西缠住——那是根极细的红绳,绳上坠着玉兔,玉兔不知何时被注满灵力,硬得像颗小陨铁,贴着他脉门轻轻一震,“嗡”,半边身子顿时麻了。
“乖。”姜明镜笑吟吟,把两人并排放在巷角,顺手摘下他们腰间追魂阁令牌,指尖一划,灵纹暗灭,“借你们脸用用,不介意吧?”
一炷香后,醉枫楼前堂。
掌柜的打着算盘,忽见两位黑衣人拖拖拉拉进门,前头那位发髻微乱,却掩不住一身清冷杀气;后头那位走路同手同脚,像刚学会用腿。两人把令牌往柜台一拍:“追魂阁,交单。”
掌柜的吓得算盘珠子噼啪掉了一地。按照规矩,翘楚城的中立酒楼可代收发悬赏,只要核验首级或元神即可。可眼前这两位,却推来一只麻袋——袋里装着“张三真人”与“侍女”,脸被揍得青紫,偏偏五官轮廓又分明是画像上的人。
“这……两位英雄,赏金三千,需画押签收。”
“画什么押,我们赶时间。”前头那位声音低哑,似带着不耐,随手抓起柜台朱砂,往掌心一抹,啪地盖在账册上——掌纹纤细,竟与通缉画像里“张三真人”的掌纹分毫不差。
掌柜的哪敢多问,忙取出灵石袋。两人收了钱,转身出门,拐进暗巷,一路脚步虚浮,却在巷尾忽然化作青烟,“噗”地散成两张轻飘飘的纸人,纸上朱砂符纹闪了闪,烧成飞灰。
真正的姜明镜,此刻正坐在城头飞舟甲板,双腿悬在夜空晃啊晃。他手边摆着新鲜出炉的三千灵石,闪得比星子还亮。萧容端着一盏桂花酿,眉眼里带着笑:“宗主,您把人家刺客易容成咱们,再让他们自己去领赏,这算盘打得真精。”
“一般一般。”姜明镜捏起块灵石,对着月亮照了照,石芯里顿时映出一张欠揍的笑脸,“追魂阁的易容膏,还是三年前从朔雪国顺来的,再不用就过期了,多浪费。”
萧容轻啜一口酒,忽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那两人醒来,发现被当成‘张三真人’领过赏,会不会气到吐血?”
“吐血倒未必。”姜明镜伸个懒腰,飞舟的防御罩被夜风撞出细碎光屑,像给他周身镀了层流动的银,“但追魂阁的规矩,任务一旦交割,再杀目标就得退双倍赏金。他们要是还想杀我,就得先凑六千灵石——嘿嘿,让他们慢慢攒。”
说到这儿,他忽然掐诀,飞舟尾舵一转,舟身悄无声息地滑向云层深处。月光被薄云滤过,落在甲板,像铺了一层碎冰。姜明镜把空酒壶倒扣,屈指一弹,“咚”的一声,像敲了个小小暮鼓。
“下一站去哪?”萧容问。
“不知道,随便逛逛。”他笑得像只刚偷了腥的猫,“听说东边那儿新出了种会唱歌的珍珠,一颗能换十船荔枝烧。咱们去捡几颗,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张三真人’被通缉——这年头,马甲不嫌多。”
夜风掠过,飞舟隐入云幕。城头下,更鼓刚敲三下,醉枫楼的灯笼一盏盏熄灭。暗巷深处,鸩羽与灰蝎悠悠醒转,一摸脸上——易容膏早被夜风吹干,牢牢糊死,撕都撕不下;再摸腰间——令牌碎成齑粉,追魂阁的魂灯印记,亦被人生生抹除。两人对视,欲哭无泪,头顶残月如钩,像谁欠了他们三千灵石,还顺便朝他们脸上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