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2 / 2)

出征的前夜,凌舒静静地坐在灯下,为杜白师缝制最后一针。那银针穿过玄青布料,发出极轻的“嗤”声,仿佛是一声被捂住的呜咽。她小心翼翼地咬断线头,然后将当年那枚柳叶戒圈重新编织进他束发的青绸里。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很稳定:“等你回来,我绣的并蒂莲就开好了,到时候……你替我描花样子,可好?”

杜白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捉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安”字。这个字的笔画就像一粒种子,虽然微小,但却重得让她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第二天拂晓,杜白师随着队伍踏出了山门。他的背影在晨雾中渐行渐远,最终被晨雾一寸寸地吞没。凌舒站在梅树下,手里紧紧攥着那方还没有绣完的并蒂莲,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墨渊关外,夜幕如墨,一轮血月高悬于天际,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杜白师与他的师兄们在魔族的猛烈攻击下被冲散,彼此失去了联系。

杜白师独自一人守在一段残墙之后,手中紧握着一支笔,这支笔此刻成为了他的武器。他的怀里揣着一瓶凌舒亲手研磨的“松烟墨”,这瓶墨里还掺入了她的一滴指尖血。

杜白师毫不犹豫地将笔蘸入墨中,然后猛地一挥,笔锋如闪电般划过虚空。每一次挥动,都在魔物的眉心留下一道极细的墨痕。紧接着,墨痕如同被引爆一般,瞬间爆裂成一团黑雾。在黑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安”字一闪而过,仿佛是凌舒的轻声呼唤。

杜白师越战越勇,他的身影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而决绝。他的玄青袍角早已被鲜血浸透,但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颈间的那缕青绸。

那缕青绸里藏着一枚柳叶戒圈,它被杜白师的体温熨得发烫,仿佛是一颗不肯冷却的心。这枚戒圈是凌舒送给他的,代表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和牵挂。

然而,同门的传音符在夜色中接连炸响,警告声此起彼伏:“退!快退!”但杜白师已经完全沉浸在战斗之中,他的耳边只有笔锋划过空气的锐响,那声音如同那年夏夜凌舒数笔画时的呢喃,一声声地催促着他向前。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正楷宗小院里,凌舒正静静地坐在绣架前。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

突然间,灯芯“啪”地一声爆了个花,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凌舒的手猛地一抖,原本拿在手中的银针瞬间失去了控制,直直地扎进了她的指腹。一阵刺痛袭来,凌舒不禁皱起了眉头,而那一滴鲜红的血珠,则顺着她的指尖滚落下来,恰好落在了她正在绣制的并蒂莲的半开花瓣上。

那血珠在洁白的花瓣上显得格外刺眼,殷红得仿佛是一件新嫁衣。凌舒怔怔地看着那滴血被丝线慢慢地吞噬进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猛地推开窗户,望向墨渊关的方向。然而,那里却是一片漆黑,连一丝星光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凌舒的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刺绣。然而,她的心境已经完全被打乱,针脚也变得越来越乱,最后一针竟然直接穿透了绣布,就好像刺穿了一层薄薄的命运一般。

凌舒紧紧地攥着那块绣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低声唤道:“杜白师……”然而,这声呼唤却如同被夜风吹散的轻烟一般,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那棵老梅树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仿佛是一场提前落下的雪,给这片寂静的小院带来了一丝凄凉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