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者”号传回的高清影像,在蒂莉·温特斯眼前展开了一幅她最不愿见到的画卷。月球的美丽与宁静,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精心编织的谎言上。阿拉妮娅那份克制却难掩动摇的通讯请求,更是让战情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请求更新行动指令,并申请与月球基地进行初步非敌对接触的授权。”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蒂莉的神经上。她能感觉到身后参谋和将军们投来的、带着疑虑的目光。她苦心经营的“月球威胁论”,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正摇摇欲坠。
就在这关键时刻,那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冰冷如机械般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蒂莉·温特斯,你的犹豫正在消耗我们最后的耐心。目标的生态改造能力已从‘有价值’变为‘高风险’。根据风险评估协议,你必须立即采取果断行动,消除不确定性。任何偏离计划的行为,都将被视为违约。想想你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容貌、‘蒂莉·温特斯’这个身份……它们都建立在我们的技术之上。我们可以给予,同样可以收回。届时,詹姆斯·科尔曼将重新面对这个他早已无法理解的世界。后果,你很清楚。”
星盟的威胁如同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刚刚因月球美景而产生的一丝动摇。恐惧,最原始的、对失去现有一切的恐惧,牢牢攫住了她。她放在控制台下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划过自己光滑细腻的脸颊。这具完美的皮囊,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难道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葬送?变回那个丑陋、失败、人人唾弃的科尔曼?不!绝对不行!
那个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彻底扭曲了她的判断。真相不重要,正义不重要,甚至可能存在的无辜生命也不重要。保住她不惜一切代价获得的现在,才是唯一的“真实”!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她猛地站起身,无视了阿拉妮娅的请求,直接切换到全军公开指挥频道,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战情室和遥远的“裁决者”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所有单位注意!这里是总统蒂莉·温特斯!不要被目标的伪装所迷惑!月球表面的景象,恰恰证明其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足以模拟自然环境的强大伪装与欺骗技术!这是最危险的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压下内心最后的一丝不安,厉声下令:
“我命令!‘天罚’行动,立即执行!‘裁决者’号,发射‘朗基努斯’高超音速导弹!目标:月球基地核心能源信号源!为了地球的安全,为了人类的未来,摧毁它!”
命令如同惊雷,在战情室和“裁决者”号内炸响。
月球轨道上,飞船内的七位神使被这直接来自最高统帅的进攻命令惊呆了。
“指挥官!这太疯狂了!对,她的治疗者本能让她无法接受对如此磅礴生命体的毁灭性打击。
“我们需要更多侦察!这违背基本作战原则!”艾拉·霜语的数据分析本能也让她无法认同这种鲁莽。
就连最崇尚力量的伊格尼斯·焚焰,看着窗外那生机盎然的世界,也罕见地迟疑了:“这……不像是个需要彻底抹去的地方。”
阿拉妮娅·拂晓的脸色苍白如纸,蒂莉的命令与她亲眼所见的景象、与她感知到的和谐生命脉动形成了尖锐的冲突。军人的天职、对星盟隐约的恐惧,与内心深处萌生的良知激烈搏斗。最终,前两者压倒了后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过思维网络下达了最终指令:
“执行……命令。武器官,发射‘朗基努斯’。”
伊格尼斯咬了咬牙,重重按下了虚拟发射钮。
一枚造型狰狞、涂装暗哑的导弹,从“裁决者”号腹部悄然释放。初始推进器点火,将其推离飞船,随即主发动机轰然启动,导弹瞬间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死亡白光,速度飙升到惊人的二十倍音速以上,拖着扭曲光线的尾焰,如同地狱投出的长矛,精准无比地射向静海基地那片绿色海洋的核心。
地球上,无数通过各种渠道观看着这一幕的人,心脏几乎骤停。那一道刺目的白光,象征着人类最极端的暴力,正冲向那个刚刚展现出奇迹般生机的世界。
月球基地观测台,苏云舟轻轻将晴晴拉到身后,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早已通过覆盖月球的植物神经网络,感知到了那锁定而来的、冰冷刺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