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通道如同一条由凝固的悲伤与决意编织成的脆弱丝线,贯穿了无垠的宇宙之骸,通往那片连“意义”都被吞噬殆尽的领域。通道外部,是绝对的死寂,光线经过那里都仿佛被吸走了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林见清站在通道入口,身后是严阵以待的二十三位织网者,他们的光之躯壳在此地显得格外耀眼,却也格外脆弱——过于强烈的“存在意义”在这片领域,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谐振与其他两位音差遗民的声波躯体波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抵抗着来自通道另一端那无形的吸力。他们扭曲自身“音准”才得以幸存,重返故地,无异于将伤疤再次撕开。
“通道只能维持极短时间,且无法遮蔽吾等过于强烈的‘意义’波动。”谐振的意念带着紧绷的弦音,“一旦踏入,必须速战速决,在引动‘寂静’本体前撤离。”
林见清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并非呼吸空气,而是将自身的意识状态调整到极致。她不再仅仅是“林见清”,更是“序曲”的载体,是“活性变量”的具现。她尝试着将自身那生机勃勃的“不确定性”向内收敛,如同将烈焰压制成一颗温润而内敛的火种,只保留最核心的那一丝“动”的倾向。
“走!”
她率先踏入音律通道。
瞬间,仿佛从喧闹的世界一步跨入了绝对隔音的密室。不,比那更可怕。这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失重感”,仿佛自身所有的“意义”——记忆、情感、目标、甚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稀释!
她猛地稳住心神,紧紧守住意识核心处那枚金色光核与“序曲”的共鸣。温暖的光晕在她体表流转,勉强抵御着这种概念的剥离。
织网者们紧随其后,他们的光芒在踏入此地的瞬间,明显黯淡、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音差遗民们则显得相对“适应”一些,他们的声波躯体与周围环境的“无意义”背景噪音产生着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共振,如同完美的伪装色。
通道尽头,他们“踩”在了“万音之源”的“土地”上。
这里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感。他们仿佛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凝固的“过去式意义” 构成的混沌之中。眼前是光怪陆离的景象碎片——崩塌的流线型建筑轮廓、断裂的奇异乐器虚影、凝固在呐喊或祈祷姿态的声波人形……但它们都如同被洗褪了颜色的照片,只剩下模糊的、毫无生命力的框架,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被彻底掠食干净。
这就是被“寂静”光顾后的世界。万物皆在,却已“死亡”。
“核心共鸣殿……在那边……” 谐振的意念变得极其微弱,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指向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那里只有一些更加庞大、但也更加残破的规则结构阴影。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并非行走,而是在这概念的空洞中调整自身的存在坐标。每一步都如同在深渊的钢丝上行走,需要极力控制自身不泄露过多的“意义”波动。
然而,即便是再小心的收敛,一群蕴含着如此强烈“活性”与“历史”的存在闯入这片绝对的“静域”,依旧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下了石子。
渐渐地,林见清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周围那些凝固的、无意义的景象碎片,似乎开始产生极其细微的……“回响”?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景象的复苏,而是一种规则的“记忆性痉挛”。就仿佛这片空间本身,还残留着被掠食前的“惯性”,当林见清他们这些携带“意义”的存在经过时,无意间触发了这些早已空洞的“模具”,使其产生了短暂而扭曲的“映照”。
她看到一个残破的乐器虚影,在她经过的瞬间,其断裂处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她记忆中某个战友的面容,随即消散。
她听到(意识层面)一段崩塌的旋律框架,在她规则场波动的干扰下,短暂地重组出了半声“方舟”成员曾经传递过的、带着恐惧的惊呼,然后再次崩解。
这些“回响”杂乱、破碎、毫无逻辑,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感。它们不是复苏,而是这片死亡之地对“意义”存在的、病态般的渴求与模仿!
“它们在……‘回忆’……” 流水织网者的意念带着一丝颤抖,“这片空间本身,在渴望被重新填满‘意义’!”
这太危险了!这种集体的、无意识的“回忆”行为,本身就在向外辐射着微弱的“意义”波动,虽然扭曲,但积少成多,很可能……
“加速!”刀锋织网者厉声警告。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周围那些“回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范围越来越广,仿佛整片死亡的“万音之源”都在因为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而缓缓“苏醒”——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饥渴的方式!
他们加快了速度,冲向那片被称为“核心共鸣殿”的阴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的瞬间——
所有的“回响”戛然而止。
绝对的、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如同冰冷的巨掌,猛地攥住了所有人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