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宇急道:“啥话?表兄你快说!”
支秩环顾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将当晚情形细细道来:俞厥成如何卖弄痣相之学,如何轻佻言及女子私处有痣主富贵,连宗又如何醉后忘形,脱口说出主母鲍氏私处有痣的秘密,以及俞厥成那瞬间的眼神变化……
“当时我只觉俞员外眼神不对,但见他很快恢复如常,也只道是自己看错。”支秩语气急促,“可现在,看到你哥这伤口……哪家中风死人,身上会凭空多出这么一道利刃伤口?还偏偏是在这等隐秘位置!而且这伤口……你看,一点血都没有,透着古怪!俞厥成定然是那晚就听清了连宗的话,知道了你哥与主母的私情,怀恨在心,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下了毒手!这伤口,就是他杀人的证据!他谎称中风,就是想掩盖罪行!”
连宇听完,浑身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兄长与主母有私?因奸情泄露而被灭口?这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但看着兄长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再回想俞厥成那看似悲痛实则难掩一丝不自在的神情,一股滔天的怒火与冤屈感瞬间淹没了他!
“是他!肯定是他!”连宇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哥给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他竟然下此毒手!我要告他!我一定要告他!给我哥讨回公道!”
支秩相对冷静些,但此刻也认定了俞厥成就是凶手。他按住激动的连宇,沉声道:“告!一定要告!但光凭我们空口白说不行。这伤口是铁证!我们得立刻去县衙告状!趁着尸体还在,让青天大老爷来验看!”
两人此刻再无暇悲伤,满腔都是为亲人伸冤的愤慨。他们草草为连宗盖好衣物,强压着怒火,走出偏房。
俞厥成还在外面等候,见他们出来,迎上前问道:“如何?都收拾妥当了?”
连宇一看到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拼命,却被支秩死死拉住。支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员外,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只是我们还有些事要办,暂且告辞。”
俞厥成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看到连宇那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支秩眼中深藏的冷意,他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并未多问,只是点头道:“既如此,你们自去忙吧。连宗的后事,我这边也会帮着料理。”
支秩和连宇不再多言,匆匆离开了俞家。一出门,连宇便急道:“表兄,我们这就去县衙?”
“去!但现在不能直接去。”支秩道,“我们两个都是粗人,不识字,更不会写状子。得先找个识文断字的先生,把冤情清清楚楚写下来,再去击鼓鸣冤,方显郑重。”
两人在县城里寻了半晌,找到一位代写书信讼状的落魄老秀才。支秩将前因后果,包括酒宴失言、连宗暴毙、发现可疑伤口以及他们的推断,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那老秀才听得也是连连咋舌,笔下不停,很快便写成了一纸言辞恳切、条理清晰的状纸。
手持状纸,仿佛握住了为连宗伸冤的希望。支秩和连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迈开大步,直奔河池县衙而去。
县衙门前,那面鸣冤鼓沉寂地立在那里。连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鼓槌,狠狠砸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鼓声,瞬间打破了县衙前的宁静,也正式敲响了这桩离奇命案的公堂诉讼之门。门前的衙役被惊动,探头看来。支秩和连宇手持状纸,跪在衙门前,高声喊冤:“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深似海!求大老爷为民做主啊!”
他们的声音,带着悲愤,带着期盼,也带着对真相的渴望,在河池县衙上空回荡。而与此同时,俞家大宅内,俞厥成听着隐约传来的鼓声,嘴角却泛起一丝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