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苏婉娘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双腿发软,浑身无力,若非靠着墙壁,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窗内那恶毒的计谋,嫂嫂冰冷无情的话语,匪首周虎狰狞的面容和腰间的短刀,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与喉间翻涌的呜咽,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她不能出声,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发现!借着墙角的阴影掩护,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几乎是匍匐着,挪回了自己的房间。每一下心跳都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她生怕这声音会引来屋内恶徒的注意。
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房门,她颤抖着手,轻轻推开,闪身进去,随即反手将门栓轻轻闩上。背靠着冰冷而坚实的门板,她一直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迅速浸湿了前襟。她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因极度的恐惧与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脑海中一片混乱,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云。哥哥远在府城,归期未定,音信难通。即便此刻能设法送信,山长水远,等他回来,一切都晚了!若等到明日三更,那伙杀人不眨眼的歹人前来,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定然在劫难逃,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立刻躲起来!这是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念头。可是,能躲到哪里去?苏家宅院虽不算极大,但能藏身之处却不多。院墙高耸,以她的力气绝无可能翻越。村口……对了,那些歹人既然计划周详,村口必然也安排了人手看守,防止她逃跑或者走漏消息。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逃得出他们的天罗地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几近崩溃的心防。她蜷缩在门后,感觉四周的黑暗仿佛化作了实质,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一丝微弱的亮光忽然划过脑海——后院!后院那间堆放杂物、久已废弃的柴房!
那柴房位于院落最偏僻的西北角,靠近后墙,因为位置不便,且家中人丁单薄,早已废弃不用多年。门扉破败不堪,似乎一推就倒,里面堆满了不知何年何月砍伐的干柴、一些用旧的农具以及陈年积累的杂物,蛛网遍布,灰尘厚积。平日里,除了偶尔去取些引火的细柴,几乎无人涉足。那里,或许可以暂时藏身!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给了苏婉娘巨大的力量。事不宜迟,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她猛地用袖子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泣和害怕的时候,必须行动起来!
她强抑住依旧有些颤抖的身体,匆忙从地上爬起。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摸索着打开衣柜,也来不及细看,胡乱抓出几件颜色深暗、不易察觉的旧衣物。又走到桌边,将晚上吃剩的几块干硬的炊饼和一捧炒米,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她想了想,又走到床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里面是她几年来一点点积攒下的、准备给兄长买纸笔的碎银子。虽然不多,但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她将衣物、干粮和荷包一起,用一块较大的蓝色土布包袱皮迅速包好,打了一个结实的结。做完这一切,她再次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院子里依旧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柳氏房内的低语似乎也停止了,或许密谋已毕,那周虎已经离开?
不能再等了。苏婉娘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她轻轻拉开房门,探出头去,四下张望,确认院中空无一人。月光凄清,将庭院的景物照得朦朦胧胧,仿佛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薄纱之中。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猫着腰,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凭借着对家中地形的熟悉,利用花木阴影作为掩护,飞快地、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直奔后院那间阴森破败的柴房。
柴房的门虚掩着,门轴上锈迹斑斑。她轻轻一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苏婉娘的心猛地一缩,屏住呼吸,停顿了片刻,确认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才侧身闪了进去,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门尽量恢复原状。
柴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气息以及干柴特有的味道。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瓦隙间漏下几缕,如同几柄冰冷的利剑,切割开室内的黑暗,映照出堆积如山的、形状怪异的柴捆和角落里一堆松软的、用来引火的干草。蛛网随处可见,偶尔有细小的爬虫窸窣爬过。
苏婉娘不敢迟疑,她借着那几缕微光,摸索着走到那堆干草前。那里堆放的干草较为厚实松软。她迅速用手拨开一个空隙,将那个蓝色的包袱塞入最深处,确保从外面看不出痕迹。然后,她自己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再用手将周围的干草拉扯过来,仔细掩盖好周身,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用于观察和呼吸。
黑暗中,她紧紧抱住双膝,将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屏气凝神,耳朵竖得高高的,全力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可闻。时间在死寂与恐惧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柴房外的虫鸣,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甚至风吹过破门缝隙的呜咽声,都让她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