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你的脏东西!快走!”赵三厌恶地低吼一声,抓起台座上那盏光线幽绿、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台,另一只手搀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王五,踉跄着跳下汉白玉台座。
李老六也慌忙抓起另一盏烛台,连滚爬爬地跟上。
三人几乎是逃命般冲向主墓室那扇巨大的玄黑石门。来时觉得漫长无比的路径,此刻在极致的恐惧驱动下,竟然显得短暂了许多。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着他们的脚踝。
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椁室区域,寂静无声,但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仓惶逃窜的背影。
冲出主墓室,重新回到相对狭窄的墓道,三人甚至来不及喘息。
“门!把门关上!”赵三喘息着命令道,声音因为急促而断断续续。
三人再次合力,将那扇沉重无比、刻满邪异图案的玄黑石门艰难地、缓慢地推回原位。当石门最终“轰”的一声彻底闭合,将那弥漫着异香和寒汽的主墓室重新隔绝时,三人同时感到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赵三知道,还不能放松。他强打着精神,取出工具,仔细地检查石门边缘,试图将那些被破坏的细小机关尽可能恢复原状,至少从外面看不出明显的盗掘痕迹。他的动作因为疲惫和恐惧而有些变形,效率大不如前。
李老六和王五则背靠着冰冷粘湿的墓壁,大口喘气,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灵。李老六不时神经质地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石门,又或是侧耳倾听,总觉得那门后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像是梳子刮过木头的声音传来。
王五则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有怪莫怪”,整个人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草草处理完石门的痕迹,赵三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走!快走!”他嘶哑地催促着,拉起王五,几乎是拖拽着他沿着来时的墓道向外狂奔。李老六也慌忙跟上。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阴冷,更加漫长。墓壁上的缠枝莲纹在摇曳欲灭的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枝叶疯狂扭动,那些细密如牙齿的黑暗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那无处不在的阴风,也似乎变得更加凄厉,如同女人低低的哭泣和冷笑,缠绕在他们耳边。
他们总觉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但每次惊恐万状地回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蠕动的黑暗。那浓郁的、混合着冷香与腐臭的气味,似乎并未因为他们离开主墓室而减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沾染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一起移动。
王五几乎是被赵三和李老六架着在跑,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本能地迈动双腿,眼神涣散,嘴里流着涎水,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李老六则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回头,脸上的恐惧丝毫未减,但他的手,却始终死死地按着怀里那个鼓囊囊的布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只有赵三,还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但他的心,已经沉入了无底深渊。那股不祥的预感,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清晰!它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又像是一条毒蛇,缠绕在他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可能并没有真正逃脱。那个东西……或许已经被他们彻底惊动。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那些冰冷的明器,还有某种更加可怕、更加无形的……诅咒。
这墓道,这黑暗,这阴风……仿佛都变成了那个存在延伸出来的触须,正在戏弄着、追逐着他们这三个自作聪明的猎物。
终于,在那两盏牛油烛即将彻底燃尽,火苗缩小得如同绿豆、颜色绿得发黑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来时打出的盗洞入口!那一点微弱的、来自地面的灰暗天光,此刻在他们眼中,简直如同救赎的圣光!
“到了!到了!”李老六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嘶哑喊叫,连滚爬爬地第一个钻进了那狭窄的盗洞。
赵三也将几乎昏迷的王五猛地推了进去,自己最后一个钻入。在进入盗洞前,他下意识地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深邃、黑暗、死寂的墓道。
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在墓道极远的深处,在那烛光根本无法触及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纤细的、穿着深色衣袍的……人影轮廓,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正“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没有面孔,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冰冷的、怨毒的“注视感”,穿透了数十米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缩回盗洞,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手脚并用地、疯狂地向上攀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他拼命告诉自己,但那股如影随形的、被注视的冰冷感觉,却牢牢地钉在他的背后,挥之不去。
三人狼狈不堪地先后爬出盗洞,重新呼吸到山林间冰冷潮湿、却充满生机的空气时,几乎有一种再世为人的虚脱感。天光晦暗,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山林间雾气弥漫,如同无数游荡的鬼影。
他们瘫倒在冰冷的草地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沾满了泥土和冷汗,狼狈不堪。
但赵三心中的寒意,却比墓穴中更加深重。他抬头望向那黑黢黢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盗洞,又看了看精神恍惚的王五和眼神闪烁、死死捂着怀里的李老六。
他知道,事情,绝不可能就此结束。
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这片山林间的浓雾,越来越浓,彻底将他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