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所有残留的杂鱼,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尚沉浸在巨大冲击和内心挣扎中、失魂落魄的鸣人后,佐助将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场中最后两个,也是最具价值的需要处理的人——桃地再不斩和白。
他缓步走到两人面前,脚步平稳,没有丝毫杀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白立刻如同受惊的护主幼兽,更加紧张地完全挡在再不斩身前,尽管他深知自己的状态和实力,在这种距离
然而,佐助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手的意思。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紧张的白,直接看向因为重伤和雷电麻痹而无法动弹、但那双独眼中依旧燃烧着凶狠与不屈火焰的桃地再不斩。
令人意外的是,佐助缓缓开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欣赏?
“桃地再不斩,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让全心戒备的白瞬间愣住了,就连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的再不斩,那充满戾气和痛苦的独眼中也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极大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欣赏?
一个刚刚配合卡卡西再次击败他、当着他的面如同处理垃圾般冷酷地处决了所有俘虏、手段狠辣果决得令人心寒的木叶小鬼,现在居然说……欣赏他?
佐助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们剧烈波动的情绪,继续用那种平淡却仿佛能直击人心最深处的语气说道:
“雾隐村那套‘血雾之里’的政策,那种逼迫同窗挚友自相残杀才能毕业的扭曲规则,本质上就是高层为了筛选和制造绝对服从、冷血无情的杀戮工具而设下的冰冷机器。大部分人,要么麻木地接受并成为它的一部分,要么就像你身边的这位一样,在绝望中被塑造成纯粹的工具。”
他的目光扫过白,让白的身体微微一颤。
“但你不一样。”佐助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再不斩身上,变得愈发锐利,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灵魂,“你看透了这规则的荒谬和残忍,并且敢于用最极端、最决绝、最骇人听闻的方式去反抗它——杀光所有同期生。”
听到这里,再不斩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收缩。这件事是他一生的转折点和烙印,是他“鬼人”之名的来源,通常只带来无尽的恐惧、憎恨和追捕,从未有人……从未有人会用“欣赏”甚至带着一丝剖析意味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你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佐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再不斩的心上,“你是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向那些高高在上、漠视生命的统治者宣告:你们制定的这套狗屎规则,老子不玩了!而且,老子有能力把它砸个稀巴烂!”
“你是在用这种极端暴烈、不容忽视的行为,逼迫高层注意到规则的不可持续性和反噬性,甚至因为恐惧(对你这种能破坏规则的人)而不得不做出改变。事实上,你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成功’了,你的行为,成为了加速‘血雾之里’时代终结的催化剂之一。”
这番冷静而深刻的解读,完全颠覆了通常人们对“鬼人”再不斩的固有认知!不再是单纯地认为他是一个残忍嗜杀、毫无理性的疯子,而是将其疯狂的行为,放在了一个“反抗者”和“破局者”的视角下进行诠释!
再不斩的眼神彻底变了,那凶狠的戾气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疑惑、一种被触及内心最深禁忌的战栗,甚至还有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被真正理解的悸动?
佐助的话还在继续,并且更加深入,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再不斩层层包裹的内心:
“我猜,你后来背叛雾隐村,成为叛忍,四处流浪接取任务,恐怕也并非单纯为了金钱或所谓的自由吧?”佐助的目光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直视着再不斩微微颤动的瞳孔,“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用你自己的规则,继续着你那或许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未被完成的‘理想’——彻底废除那该死的血雾遗留影响,让雾隐村不再源源不断地产出像你、像白这样的悲剧。”
“甚至……”佐助的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加震撼人心的力量,“你或许潜意识里还存着一丝念想,希望有朝一日,能积蓄足够的力量,以你自己的方式,清除掉村子里那些腐朽的毒瘤和高层,让雾隐回归它本该有的、一个正常忍者村的样子。哪怕……为此背负一世的骂名,永远做一个被世人畏惧和唾弃的‘鬼人’。”
“世人皆看你血腥累累,闻你名而丧胆,称你为鬼人。但我看到的,是一个试图用一己之力、用最笨拙最极端最不被人理解的方式,去撼动一座大山的……悲壮的理想主义者。”
“啪嗒……”
一滴冰冷的汗水,从再不斩的额头滑落,滴在冰冷桥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的独眼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盯着佐助,胸膛因为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剧烈起伏,这并非因为伤痛,更多的是因为内心最深处、从未对人言说甚至自己都不敢仔细深思的念头,被眼前这个少年赤裸裸地、精准无比地、甚至带着一丝敬意地剖开!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一种……知己之感!
真正的、穿透一切表象的知己之感!
仿佛在这个冰冷而扭曲的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穿透了他“鬼人”的凶名,穿透了他叛忍的狼狈,看懂了他那疯狂、残忍、偏执行为下隐藏的、连他自己都可能不敢完全承认的、那一丝微弱却从未熄灭的初衷和火焰!
白在一旁,也彻底惊呆了,面具下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侍奉再不斩先生多年,深知再不斩先生内心的复杂、矛盾和某些不为人知的坚持,但他从未想过,竟能被一个陌生的、敌对的少年,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解读出来!他看着佐助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震动。
大桥上,一时间只剩下风声和海浪声。鸣人似乎也隐约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暂时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茫然地看向这边。
佐助看着眼神剧烈波动、陷入巨大内心震撼的再不斩,知道他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攻心为上,他已经成功地在这位“鬼人”坚硬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缝隙。
“……你……你到底是谁?”再不斩的声音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带着剧烈情绪冲击下的颤抖和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佐助,独眼中充满了探究和震撼。一个普通的木叶下忍,绝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和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我是谁并不重要。”佐助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要的是,我理解你。而且,我认为你的方式,虽然魄力十足,堪称决绝,但……效率太低了,而且后患无穷。”
他伸手指了指再不斩身上那狰狞的、依旧残留着雷切查克拉的可怕伤口,又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狼藉的战场和昏迷的卡多。
“单打独斗,成为叛忍,接取那些不见光的任务,你能积累的资源和人脉有限,能造成的影响也有限,而且随时可能像今天这样,因为一次任务失败、一次低估对手而彻底翻船。甚至你那份深埋心底的理想,可能直到你某天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角落,都永远无法实现,只会随着你的死亡一起被埋进黄土。”
再不斩沉默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却无法反驳。佐助的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针,刺入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恐惧。今天的惨败,就是最血淋淋、最直接的证明!没有卡卡西和这个宇智波小子,他或许已经死了。
“或许……”佐助看着他眼中翻腾的不甘,知道时机已到,抛出了最终的、充满诱惑的饵料,“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达成你的理想,甚至……更宏大的目标。”
“比如?”再不斩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声音急促。他已经被佐助的话语完全带入了节奏,心神不由自主地被那描绘出的“另一种可能”所吸引。
“比如,先活下去。”佐助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摆脱眼前濒死的困境。然后,拥有更强的力量,建立更庞大的势力和情报网络。”
他的话语如同在编织一幅未来的画卷:“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你和你的伙伴(他看了一眼白)拥有了足够碾压一切的力量和势力时,重返雾隐,不是以叛忍的身份,而是以清算者和重塑者的身份!去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去实现你真正的理想——一个彻底告别‘血雾’阴影、焕然一新的雾隐村。”
最后,他给出了致命一击,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对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丧家之犬,被一个卑劣的商人呼来喝去,连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烂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样的你,拿什么去谈理想?又凭什么去改变雾隐?”
字字句句,都如同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再不斩内心最敏感、最不甘、也最渴望的地方!
良久的沉默。
只有海风吹过大桥的呜咽声。
终于,桃地再不斩长长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深深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眼中那顽固的凶戾、绝望和偏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却更加深沉、更加务实的光芒。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了一眼身边始终不离不弃、眼神中充满担忧和期待的白,又再次看向眼前这个深不可测、仿佛能看透未来的宇智波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