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你的手肘太低了。”
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布兰和瑞肯吓了一跳,他俩猛地回头。
他们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皮甲,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人。
“你是……弑君者,那个詹姆!”
布兰指着他喊道。
詹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这辈子恐怕都甩不掉这个外号了。
布兰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恐惧或鄙夷,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属于孩子的好奇与崇拜。
那天,为了不牵扯太多,他的记忆早已经被“胆小怕事”的三眼乌鸦给抹除了。
在布兰看来,自己摔下高塔只是意外而已。
而在詹姆眼里,他有些惶恐。
他竟然会怕布兰开口指责他。
但看着布兰眼中的茫然,他好像忘记了这一点?
詹姆没再多想。
毕竟布兰当时只有七岁,他只当布兰是小孩不记仇,又或者是忘性大,当初的弥塞菈托曼也是如此。
但这却让他感觉愈发愧疚。
“临冬城的人都在说,你是七国最厉害的骑士。”
“你比我父亲还要厉害吗?”
“你俩有没有打过?”
詹姆笑了笑,随后摇摇头。
“你父亲可是英雄,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随后詹姆走到布兰身边,看着他手中的那张小弓。
“把那小弓给我。”
布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递了过去。
詹姆接过弓。
那张对于布兰来说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拉开的弓,在他手中就像一个玩具。
詹姆没有看远处的靶子,只是略微感受下寒风吹在面庞的力道,而后随意地拉开弓弦,松手。
“嗖!”
箭矢发出一声轻快的破空声。
就仿佛一道灰色的闪电,精准无误地钉在了稻草人的正中心。
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布兰和瑞肯的嘴巴都张的老大。
“哇——”
布兰的眼中好像瞬间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他看向詹姆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崇拜的英雄。
“你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男孩那双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詹姆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在君临,人们看他的眼神,要么是恐惧,要么是谄媚,要么是鄙夷。
他已经忘了。
自己也曾是一个怀揣着骑士梦想的少年。
也曾用这样崇拜的眼神,仰望着那些传奇的骑士。
包括那个他心目中的偶像,拂晓神剑。
“你站错了。”
詹姆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和了一些。
“你的双脚应该与肩同宽,像这样……”
他走到布兰身后,伸出手,轻轻地调整着布兰的姿势。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隔着厚厚的皮衣,布兰依旧能感觉到那份属于强者的力量感。
“腰要挺直,肩膀放平。”
“拉弓的时候,不要只用手臂的力量,要用你整个后背的力量去感受弓弦的张力。”
詹姆的声音很平静,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就像一个最严苛也最耐心的老师,将自己多年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这个他曾经伤害过的男孩。
布兰屏住呼吸,按照詹姆的指导,重新搭上了一支箭。
他感觉完全不同了。
弓弦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箭矢蓄势待发的力量。
“眼睛,弓弦,箭头,目标,连成一线。”
“然后,放手。”
“嗖!”
箭矢离弦而出!
这一次,它没有再划出那道歪歪扭扭的弧线,而是笔直地飞向目标!
“噗!”
箭矢虽然没有射中红心,却也稳稳地扎在了稻草人的胸口上。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瑞肯也是张大了嘴。
“旧神在上,还真给布兰射中了……”
布兰兴奋地跳了起来,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回头看向詹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最纯粹的喜悦与感激。
“谢谢你,詹姆爵士!”
这一刻,他叫的不是“弑君者”,而是“爵士”。
一个简单却又无比沉重的称呼。
詹姆看着眼前这个欢呼雀跃的男孩,心中那块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想起了乔弗里。
那个名义上的王子,他的亲生儿子。
乔弗里也喜欢弓箭,但他从不享受练习的过程。
他只喜欢用最昂贵的弓,射杀那些被绑起来无法反抗的小动物。
他从不会因为射中目标而欢呼,只会因为猎物的惨叫而发出残忍的笑声。
他更不会对任何人说一声“谢谢”。
詹姆的目光重新落在布兰的身上。
这个男孩,健康,活泼,彬彬有礼,心中充满了对荣誉与武技的向往。
这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样子。
如果……如果当年劳勃娶的不是瑟曦,而是莱安娜·史塔克。
如果铁王座上坐着的,是一个拥有史塔克血脉的拜拉席恩。
那这个王国,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而自己,会不会也不用背负着弑君者的恶名,不用与自己的姐姐陷入那段不伦的禁忌之恋。
而是可以完成自己幼时的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去守护一个值得守护的国王?
“爵士?爵士?”
布兰的声音将詹姆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你还会教我吗?”
布兰仰着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与期盼。
“我还想学剑术!”
“林恩大人说你目前是七国最强的剑客!”
詹姆看着他,那张总是带着嘲讽与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或许永远也无法洗刷弑君者的污名,但他或许可以……重新成为一名骑士?
一名真正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