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刚好得闲,请他们进来吧。”苏文,语气平淡。
殿外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骚动。
那些苦等数日的各国商人、使节,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位主宰翼州,也仿佛主宰着他们国家命脉的苏大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总算不必在此空耗岁月,可以回国复命了。
通译官清亮的声音次第响起,回荡在宽阔的殿前广场:
“佛郎机国使臣,请求觐见苏大人,敬献新式航海罗盘十具,精造火铳百支!”
“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敬献自鸣钟二十座,恳请大人准予扩大商贸份额!”
“暹罗国王特使,进贡极品象牙百根、香料十船,愿永为翼州藩属,恳请派遣教习,传授翼州之学!”
“法兰西特使,敬献黄金十万两,只求购得‘麒麟’汽车一辆!”
“西班牙卡斯蒂利亚女王特使,奉上国书,女王陛下已亲至驿馆,期盼大人接见!”
……
一个个国名、一件件贡礼、此起彼伏。
其中许多国度,皇帝连听都未曾听过。
“他们来朝拜的,不再是紫禁城里的天子,不再是所谓的天朝上国大梁……他们眼里,只有翼州,只有苏文!”皇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阵阵发冷。简而言之,这寰宇之间大千世界,只识翼州不闻大梁。
“这……这便是万国来朝的景象么?”他茫然地想,随即又是一阵刺痛,“不,这并非朝拜,这是争相结交,是渴望着能与翼州、与苏文平等……不,甚至是略带恳求地建立贸易与往来!”
“还有,朕方才乘坐的那名为‘麒麟’的铁车,竟……竟如此珍贵?十万两黄金,都求购一辆?”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自然不知,翼州的汽车工坊尚未大规模投产,每年不过精工制造数十辆“麒麟”,早已成为全世界王公贵族趋之若鹜、却有价无市的珍宝。
能拥有一辆,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地位与权势的证明。在某些海外小国,若非国王而私藏此车,几乎等同于宣示自己有谋逆之心。
“西班牙……那个远在西涯,朕只在零星的航海图志上见过的国度,它的女王……竟然亲自渡海而来只为见苏文一面……”
皇帝只觉得口中发苦,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淹没了他。
他僵立在原地,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看着眼前这真实而震撼的一幕。那些高鼻深目的异国使臣,望向苏文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敬畏、甚至是狂热。而苏文,只是随意地微微颔首,便有属官恭敬地引着使臣入内,那般从容,仿佛接受万邦的朝谒,于他而言不过是每日例行的寻常公务。
这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都烟消云散。他彻底明白了。
他曾为之癫狂、为之痛苦、为之失去一切的那个皇位,那个在紫禁城中接受着三两个藩属程式化叩拜的“天子”身份,在苏文所开创的这片新天地面前,在这种真正的、基于无可匹敌的实力与先进文明的“万邦来朝”面前,显得何等可笑,何等可怜,又何其……微不足道。
他曾拥有并视若生命的江山,不过是一口行将枯竭的方井,却自以为掌握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