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天色已晚。苏文并未直接带他们前往核心城镇,而是就近安排他们在港口附近的一处村庄借宿。
村庄静卧于缓坡之上,一条平整的碎石路蜿蜒深入。更令他们惊异的是,许多农舍的窗内,也透出了与港口路灯同样稳定、温暖的白光。
点点灯火在夜色中连缀成片,静谧而安详,与皇城夜晚的死寂、或是流民营地的漆黑绝望,判若云泥。
他们被引至一户颇为宽敞的农家小院。院墙齐整,屋舍是坚固的砖瓦结构,窗上竟镶嵌着透明的玻璃。听闻动静,主人——一位面色红润、身形健硕的中年汉子——带着爽朗的笑容快步迎出。
“娃他妈,快!快来看是谁来了!”见到苏文一行,汉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动。
巨大的喜悦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膛。
翼州这十二年的变迁,他是亲身经历者。
十二年前,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灾年更有饿殍之忧;见了士绅要下跪,见了官员要下跪,莫说县令便是衙门小吏、士绅家仆,都能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而如今……他们过上了昔日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
不仅是衣食温饱,更是做人的尊严。
翼州四海宾服,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由衷的喜欢东方文化,见到翼州本地人,全都保持着礼貌尊敬,甚至还有羡慕。
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骄傲!
这变化,何止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全都得益于眼前这位年轻的领主。
十二年,仅仅十二年。
这一切都是他切身的经历,没有半分虚假。此刻,这位缔造了奇迹的大人亲自莅临寒舍,怎能不让他惊喜得手足无措?
“是苏大人的客人?快请进,快请进!寒舍简陋,诸位千万别嫌弃!”汉子姓陈,从激动中回过神,热情地将众人让进屋内。
一股温暖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顶正中,一盏明亮的电灯悬挂,将整个堂屋照得亮堂无比。屋内陈设简洁,却样样扎实:八仙桌、长条凳、靠墙的碗柜,皆擦拭得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几个半人高的大粮柜,柜门紧闭,却隐隐散发出稻谷的清香。
一户寻常农家,竟储有数大柜粮食!
此情此景,让崇信皇帝深受震撼。
想想自己治下的子民,仍在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深渊中挣扎……
“若在大梁,他家有这许多粮食,根本保不住!”赵莽心中亦暗想。地方官府早会以各种名目征缴殆尽。因此,大梁百姓素有藏粮的习惯,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摆放出来。
陈家的几个孩子,从蹒跚学步的幼童到半大小子,正围在桌边嬉戏,见有客人来,也不畏生,只是好奇地张望。女主人和一位老妇人正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来来来,没什么好招待的,都是自家种的、养的,诸位千万别客气!”陈汉子热情招呼着。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一大盆炖得金黄的鸡汤,一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几碟翠绿的时蔬,还有一壶家酿的米酒。米饭更是堆得冒尖,颗颗饱满,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