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在他面前站定,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我?”陆羽笑了,那笑容里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威严,“我只是一个,来替陛下,问一问这江南的天,究竟是姓李,还是姓张的人。”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令牌。
通体由和田墨玉雕琢而成,触手温润,正面阳刻着两个篆字——“如朕”。
背面,则是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图腾,雕工繁复,栩栩如生,凤凰的眼瞳处,竟镶嵌着两粒比米粒还小的红宝石,在堂内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血光。
这块令牌一出,整个屋子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魏渊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凤……凤……”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紧接着,陆羽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卷明黄色的丝绸卷轴。
卷轴以金线封口,上面盖着一方鲜红的印玺——“皇帝之宝”。
“扬州刺史魏渊,接旨。”
陆羽的声音,平淡而威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
“扑通!”
魏渊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他顾不得官仪,也顾不得体面,手脚并用地爬到陆羽面前,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臣……臣魏渊,叩见钦差大人!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
如朕亲临的凤凰令牌,皇帝之宝的亲封圣旨!这年轻人,分明就是那位权倾朝野,圣眷无双,连宰相都要退避三舍的帝师,陆羽!
那个传说中,以九品校书郎之身,一步登天,辅佐女帝君临天下的传奇!
他竟然来了扬州!
魏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几乎要昏死过去。他想到自己早上还想给这位爷一个下马威,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陆羽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缓缓展开了圣旨,朗声宣读:
“门下:江南道,国之膏腴,民之所系。近闻地方豪强,尾大不掉,侵扰国本,朕心甚忧。兹特命帝师、兵部侍郎陆羽为江南道巡查钦差,总督诸军事宜。凡江南道内,州府官员、地方驻军,皆受其节制。遇事,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尔等务必倾心辅佐,不得有误。钦此。”
“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道天雷,在魏渊的耳边炸响。
他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汗水浸湿了朝服,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放权!
武则天这是将整个江南道的生杀大权,都交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臣……臣……遵旨!”魏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几个字,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再也不敢抬起。
陆羽收起圣旨,将那块凤凰令牌随手抛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魏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这扬州的案子,该怎么查了吗?”
魏渊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声音颤抖着从地上传来:“全……全凭帝师大人吩咐!臣……万死不辞!”
“好。”陆羽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看着窗外,扬州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
可他知道,一场足以将整个江南掀个底朝天的血色风暴,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传我的第一个命令。”陆羽的声音冷了下来,“即刻起,封锁扬州四门,许进不许出。另外,查封城内所有张氏产业,冻结其全部资产,张氏一族所有核心成员,全部缉拿归案,听候审问。”
魏渊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骇然。
他本以为陆羽会从王通查起,一步步来,却没想到,他一出手,竟是如此雷霆万钧,直指核心!
这是要直接和江南第一世家,吴郡张氏,彻底撕破脸了!
陆羽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淡淡一笑:“怎么,魏大人,做不到?”
“不!不!臣……臣遵命!臣这就去办!”
魏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哪里还有半分三品大员的威仪,像一只丧家之犬,踉踉跄跄地向堂外冲去,仿佛生怕跑慢了一步,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陆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幽光。
张家?
那不过是,他为江南道准备的第一道开胃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