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令兄程千帆,私见逆党,证据确凿,已是死罪!父子连坐,你父亲程务挺就算没有半点干系,也难逃一个‘失察’之罪!你以为失察之罪,只是罚俸降职吗?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它就是要命的刀!”
“你父亲手握重兵,与东宫过从甚密,这本身就是原罪!天后要动的,真的是你父亲吗?不,是要借你父亲的项上人头,来敲山震虎,来警告某些人!”
“我若今日空手而归,明日,来的就不是我这个兵部侍郎,而是内卫府的酷吏!到那时,你们要面对的,就不是搜查,而是抄家灭族!你母亲,你,你程家上下百余口,一个都活不了!”
“现在,你告诉我,我是该找到一些‘无伤大雅’的证据,坐实你兄长的罪名,让你父亲以‘教子不严’的罪过,丢官罢职,保全性命,保全你程家一门的血脉……还是该两手空空地回去,眼睁睁看着你们全家,被那更大的漩涡,绞得粉身碎骨?”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程若微的心上。
她那双原本清澈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和混乱。
【洞若观火】的蓝色光芒,在陆羽的视野中,开始剧烈地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她看穿了陆羽的手段,却没有看穿这手段背后,那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政治现实。陆羽此刻,等于是在血淋淋地,将这个世界的真相撕开,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要么,接受一份被精心设计的屈辱,用父亲的官位和兄长的性命,换取家族的苟活。
要么,坚守所谓的清白和荣耀,然后全家一起,整整齐齐地走向地狱。
陆羽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震惊和痛苦而变得煞白的脸。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付一个聪明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欺骗她,而是告诉她一个她无法反驳,也无法承受的、更残酷的真相。
就在这时,陆羽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袖中“不小心”滑出了一卷薄薄的信笺,正好掉落在程若微的脚边。
信笺的封口是开的,里面的信纸滑出了一角,上面“徐敬业”三个字,清晰可见。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程若微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脚边那封信,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知道,这就是陆羽口中那份“无伤大雅”的证据。
是毒药,也是唯一的解药。
捡,还是不捡?
这个动作,已经无关紧要。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
陆羽没有去看那封信,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程若微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一丝无奈,仿佛在说:看,这便是现实,你我皆是棋子,无从选择。
一名眼疾手快的大理寺官员,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如获至宝般将那封信捡起,双手呈上。
“大人!找到了!是逆党徐敬业写给程千帆的亲笔信!”
陆羽接过信,看也没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程若微,然后转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与威严。
“收队!”
官兵们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程若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用最卑劣的手段,行使着最“正确”的逻辑,将她全家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陆羽走到书房门口时,程若微那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陆侍郎。”
陆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今日之赐,若微……铭记于心。”少女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程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检测到全新S级投资!”
“目标:【将门虎女】程若微。”
“投资方式:【绝望之种】。”
“你以雷霆手段击碎了她的骄傲,在她心中种下了最刻骨的恨意与不甘!此为最高风险的‘绝望投资’!”
“叮!投资成功!目标情感状态已锁定为【刻骨之恨(深红)】!羁绊关系【死敌】初步建立!”
“返利方式:当目标未来对宿主造成重大危机,或在绝境中为宿主提供重大帮助时,将根据事件影响,触发最低百倍、最高千倍的暴击返利!”
陆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等着。”
说完,他迈步走出了书房,走入了庭院的阳光里。
而他身后,那双原本清亮澄澈的眸子,此刻,已被无尽的黑暗与仇恨,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