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陆羽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他阅读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门口的山羊胡寺丞,原本还想出言讥讽两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眼中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
只见陆羽的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飞快地划过,几乎不停留,眼睛扫视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一卷厚厚的卷宗,从头到尾,他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看完之后,他便将卷宗扔在一旁,又拿起新的一卷。
“唰唰唰——”
卷宗库里,只剩下陆羽飞速翻阅纸张的声音。
山羊胡寺丞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这小子是在看书,还是在扇风?
装模作样!一定是装模作样!
他们冷哼一声,继续监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陆羽已经看完了整整一车的卷宗。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他却一口未喝。他的额头微微见汗,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两个时辰过去了。
第二车卷宗也见了底。陆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门口的两位寺丞,已经从最开始的轻蔑,变成了现在的惊疑不定。他们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难道……这小子真有什么特异功能?
就在这时,陆羽忽然开口了。
“二位,麻烦一下。”
山羊胡寺丞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陆大人有何吩咐?”
“去,”陆羽的目光落在了卷宗库的东南角,“把‘永淳二年,西市胡商纠纷案’,‘仪凤三年,右领军卫军械失窃案’,还有去年冬天,‘城西漕运码头无名浮尸案’的卷宗,一并取来。”
山羊胡寺丞当场就愣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阿史那·蒙是突厥王子,他谋逆的案子,跟西市胡商打架、军队丢东西、还有码头的无名尸,能有半文钱关系?
这小子是看书看糊涂了吧!
“陆大人,这些案子……”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陆羽的语气陡然转厉,“还是说,这些卷宗,见不得人?”
又是这招!
山羊胡寺丞心里把陆羽骂了一百遍,却不敢违抗,只能苦着脸,带着同伴去那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翻找。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在他那强大的记忆宫殿里,无数看似毫不相干的信息,正在被飞速地串联、比对、重组。
阿史那·蒙的口供里说,他是在永淳二年,通过一名西市的粟特商人,第一次接触到了废太子李贤的旧部。
而那份“西市胡商纠纷案”的卷宗里,恰好记录了那名粟特商人的名字和样貌。但诡异的是,案子了结后不到三天,这名商人就离奇失踪了。
“右领军卫军械失窃案”中,丢失了一批军用强弩。而阿史那·蒙谋逆的“罪证”之一,就是在他府邸搜出了同款的强弩。
可卷宗的记录却显示,失窃案上报的时间,比搜查阿史那府邸的时间,晚了整整五天!
是先搜出了赃物,然后才有的失窃案?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那具“无名浮尸”,仵作的验尸报告里,提到了一个细节——死者的小臂上,有一个小小的、狼头形状的刺青。
而在阿史那·蒙的亲随名单里,一名负责为他传递消息的亲信,恰好在案发前“失踪”了。根据描述,此人的小臂上,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狼头刺青!
一个又一个的疑点,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陆羽用一根无形的线,飞快地串联起来。
一个巨大的阴谋轮廓,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根本不是什么谋逆案!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漏洞百出的栽赃陷害!
而晁敬,那个胆小如鼠的晁敬,在整理这些卷宗的时候,一定也发现了这些致命的破绽。他不敢声张,却又想以此为要挟,去敲诈某些人,结果……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山羊胡寺丞满头大汗地抱着几卷发霉的卷宗跑了回来。
“陆……陆大人,找到了……”
陆羽接过卷宗,直接翻开了那份“无名浮尸案”的附件。
附件里,是一张由画师绘制的、死者身上遗物的图样。其中,有一枚小小的、工艺奇特的铜质腰牌。
当陆羽的目光落在那枚腰牌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这枚腰牌的样式,他见过!
就在昨夜,太平公主赠予他的那个紫檀木盒里,那枚通往西市“波斯邸”的铁质令牌,虽然材质不同,但上面雕刻的那个独特的、火焰与弯刀交织的纹章,与这张图样上的腰牌,一模一样!
一个本该是阿史那·蒙亲信的死者,身上却带着属于太平公主秘密势力的令牌。
事情,瞬间变得无比诡异起来。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
它不仅牵扯到周兴和酷吏集团,甚至……还牵扯到了太平公主!
她,在这场栽赃陷害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