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这边,董蔓婧的方式则“文明”许多,但杀伤力不减。她不再为苏杭准备那些暖情的香薰和药酒,晚上就寝时,也背对着他,默默拉开一点距离。
苏杭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妻子的异样,柔声问道:“蔓婧,可是有心事?”
董蔓婧沉默片刻,才幽幽道:“夫君,你说……这世间男子,是否都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即便家中娘子再好,也总想着外头的刺激?”
苏杭立刻明白过来,定是又被话本子荼毒了。他失笑,将妻子身子轻轻扳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蔓婧,人与人是不同的。于我而言,能得你为妻,已是此生至幸。医者仁心,更重品性德行,那些烟花柳巷,非但我不会去,更是深以为耻。你信我。”
他的目光清澈坦诚,语气坚定,董蔓婧心中的那点疑虑这才渐渐消散,轻轻靠回他怀里,低声道:“我信你。”
苏云这边,落明霞的“找茬”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自卑。她晚间替苏云更衣时,动作有些迟缓,犹豫了半晌,才细声问道:“夫君……我……我身子不争气,至今未能……你会不会……也觉得烦闷,想去……别处散心?”
苏云一听,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气。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霞儿!我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更不准你有这样的念头!我苏云此生,有你一人足矣。若因无子便心生外念,那与禽兽何异?你若再如此妄自菲薄,才是真正伤了我的心!”
落明霞被他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但看到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心疼与坚定,那颗惶惑不安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实处,眼中泛起泪光,却是安心的泪。
苏舟这边,许宁宁的“质问”则充满了新婚小妻子的娇嗔与不安。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任凭苏舟怎么哄都不出来,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你……你以前应酬那么多,肯定见过很多漂亮的姑娘……她们会不会也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给你弹琴跳舞……你肯定也动心过……”
苏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费了好大劲才把“蚕宝宝”从被子里剥出来,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小脸,心疼又无奈:“宁宁,你看着我。我苏舟对天发誓,成婚之前,我心中只有生意;成婚之后,我心中只有你许宁宁一人。什么弹琴跳舞的姑娘,在我眼里还不如一盘新奇的账本能吸引我。那些应酬场合,我向来是能推则推,即便去了,也是谈完正事就走,绝不久留。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我的随从,或者……去问浅浅,她消息最是灵通。”
许宁宁抽抽噎噎地看着他,见他眼神真诚,不似作伪,这才稍稍放下心,但依旧委委屈屈地要求:“那……那你以后应酬,要带我一起去!”
苏舟忍俊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子:“好,都依你,我的小醋坛子。”
苏浅浅本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那本引得几位嫂嫂心思浮动的“花楼寻刺激”话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得眉梢微挑。
“啧,这作者笔力还行,就是套路太老。”她心里暗自品评,“俏郎君受挫就堕入风月场,后期必定是追妻火葬场,娘子还得经历一番虐心虐身才能原谅他……毫无新意。若是我来写,定要让这娘子直接休夫,自己开店赚钱养个听话乖巧的小郎君,那才叫痛快……”
她正天马行空地构思着自己笔下的大女主剧情,盘算着要不要真动笔写个话本子玩玩,忽听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无奈的叹息。
抬头望去,只见她四位哥哥——苏景、苏杭、苏云、苏舟,竟罕见地联袂而来,脸上神色各异,但统一都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和显而易见的疲惫。
苏浅浅顿时来了兴致,放下话本子,坐直身子,脸上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狡黠笑容:“呦!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几位哥哥怎么凑一块儿,还一起到我这儿来了?说说看,是什么天大的事,需要劳动你们妹妹我亲自出马啊?”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性子最急的苏景先开了口,他挠着头,一脸苦大仇深:“浅浅!我的好妹妹!你快行行好,把你那些话本子,尤其是最新那本,赶紧收起来吧!再不收起来,你二哥我……我就要没媳妇儿了!”
“嗯?”苏浅浅故作惊讶,眨眨眼,“这话怎么说的?二嫂不是最通情达理了吗?”
苏杭接过话头,他倒是沉稳些,但眉宇间也带着无奈:“七妹妹,你有所不知。婉婷她们近日看了那话本,里面有些……不妥的情节,她们便……便有些移情,对我们也生出了些无端的猜疑。”他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显。
苏云脸色微沉,语气带着一丝被冤枉的郁闷:“霞儿本就心思重,看了那书,更是胡思乱想,竟觉得我会因她无子而心生外念……”他话没说完,但紧抿的嘴唇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最年轻的苏舟更是满脸委屈,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七妹,宁宁年纪小,最是容易受影响。昨晚哭了大半夜,非说我以前应酬时肯定见过不少姑娘,非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单独出门……我这……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你一言我一语,四个在朝堂、军营、商场、刑部都能独当一面的苏家爷们,此刻在自家妹妹面前,竟像四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七嘴八舌地诉起苦来,核心诉求高度一致——快把那害人不浅的话本子处理掉!
苏浅浅听着,起初是讶异,随即是忍俊不禁,最后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几乎直不起腰。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原来是几位哥哥被话本子‘教训’了?”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几位威风凛凛的哥哥,也有今天!”
苏景被她笑得脸上挂不住,佯怒道:“你还笑!再不想法子,咱们家就要鸡飞狗跳了!”
苏浅浅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眼前四个愁眉苦脸的哥哥,心中那点恶作剧的心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慢悠悠地说:“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这话本子写得还挺有意思的嘛,我正看到关键处呢。”
“妹妹!”四人异口同声,语气里带着恳求。
苏浅浅见好就收,也不再逗他们,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看在几位哥哥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暂时把这话本子收起来吧。不过……”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光收起来可治标不治本。几位哥哥回去后,可得好好表现,该解释的解释,该保证的保证,该哄的得用心哄。自家娘子,还得靠自己疼,靠自个儿的实际行动去消除那点‘无端猜疑’,明白吗?”
四人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多谢妹妹!”
“还是浅浅有办法!”
看着哥哥们松了口气、匆匆离去、准备回去“各显神通”哄媳妇的背影,苏浅浅重新拿起那本话本子,摩挲着书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嗯,虽然套路老了点,但能让她几位哥哥如此紧张,这话本子也算功德无量了。不过,自己写个更好看的念头,倒是越发强烈了。或许,真该动笔试试?就写个……苏家郎君惧内记?保证比这个卖得好!
次日,她直接将那本“万恶之源”的话本子没收了,然后召集几位嫂嫂弟妹,进行了一次“话本子批判大会”。
“诸位嫂嫂,六嫂,”苏浅浅拿着那本书,正色道,“这写书的人,为了赚几文稿费,自然是哪里狗血往哪里写,怎么曲折怎么编。若是写那郎君一生顺遂、只爱娘子一人,你们还看得下去吗?”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咱们嫁的是活生生的人,是苏景、苏杭、苏云、苏舟,不是这纸上的‘俏郎君’。他们是什么品性,咱们朝夕相处,难道还不清楚吗?为了一本胡编乱造的书,就去怀疑自家夫君,折腾得家宅不宁,岂不是正中那写书人的下怀,显得咱们太傻?”
一番话,说得几人面面相觑,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自家夫君平日待自己如何,点点滴滴都在心头,怎能因一本书就全盘否定?
曲婉婷最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哈……”
董蔓婧也面露愧色:“是我想岔了。”
落明霞轻轻点头。
许宁宁更是红了脸,小声道:“我……我再也不乱看这些话本子了。”
一场风波,在苏浅浅的调解和各房郎君们或无奈或严肃或温柔的解释与保证下,总算平息下来。经此一遭,几位少夫人对话本子的热情倒是消退了不少,更加珍惜起眼前真实的幸福。而苏家的几位爷们儿,也再次深刻领悟到一个道理:媳妇儿看的书,必须得严格审查!同时,晚上回家对媳妇儿更加体贴关怀,力求用实际行动证明——野花?不存在的!家花才是永远的神!
清溪村的夜晚,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声响,只是这一次,郎君们的心中,都默默给“话本子”这三个字,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危险”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