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宫门却因靖王与安宁郡主的紧急求见而提前开启。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承景帝披着外袍坐于御案之后,面色沉静,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萧策与苏浅浅并肩立于殿中,一个玄衣染血,杀气未消;一个素衣挺立,眼神清冽。地上,摆放着那块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经过处理的宫内侍卫令牌,以及苏浅浅整理的部分关于镇国公府漕运贪墨的证据摘要。
萧策言简意赅,将今夜苏府遇袭、刺客身份存疑、以及初步查证与镇国公府关联之事禀明,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苏浅浅则适时补充,将漕运改革遭遇的阻力、镇国公府相关产业的异常、以及此前遭遇刺杀等事,条理清晰地道来,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直指核心。
承景帝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目光在那块令牌和苏浅浅呈上的证据摘要之间逡巡。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镇国公,”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对此,你有何话说?”
早已被急召入宫的镇国公,此刻就站在一旁。他须发微白,面容威严,此刻却是一脸沉痛与愤慨。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洪亮:
“陛下!老臣冤枉!老臣对陛下、对大惠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漕运改革,老臣虽有疑虑,却从未阻挠,更遑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令牌……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意图构陷老臣,动摇国本啊陛下!”他声泪俱下,演技逼真。
他猛地指向苏浅浅,目光锐利:“安宁郡主!老夫与你苏家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处心积虑,编织此等弥天大谎来陷害老夫?莫非是因漕运之利,便欲将我等于死地?!”
老狐狸!果然反咬一口!
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苏浅浅心中冷笑。无冤无仇?那暗巷的刀光,今晚的血腥,难道是假的?
苏浅浅深吸一口气,并未因他的指责而慌乱,反而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帝审视的视线。
“陛下,”我声音清晰,“臣女与镇国公确无私怨。今夜之事,有靖王殿下与众多侍卫为证,刺客尸体尚在苏府,绝非臣女可以杜撰。至于这块令牌……”
苏浅浅顿了顿,看向镇国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国公爷口口声声说是栽赃陷害,却不知,何人能轻易拿到宫内侍卫的制式令牌,并能仿制得以假乱真?又有何人,能调动如此多的死士高手,在京畿重地,袭击陛下亲封的郡主府邸?”
苏浅浅将问题抛了回去,每一个问句都敲在关键点上。
苏浅浅的反问,让镇国公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宫内侍卫统领也有问题,那牵扯就更大了。
萧策适时冷声开口:“父皇,令牌真伪,一验便知。儿臣已令厉风去核查宫内近期的令牌记录与人员动向。至于那些刺客的身份,顺天府、刑部联合审讯,想必很快会有结果。真相如何,不难水落石出。”
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镇国公:“倒是国公,如此急于撇清,甚至反指郡主构陷,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镇国公脸色铁青,还想争辩。
承景帝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皇帝的目光在儿子和那位冷静得不像话的郡主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那块令牌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与厉色。
“够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朕自有决断。”
他看向萧策和苏浅浅:“策儿,安宁,你们受惊了。先回府休息,加强护卫。此事,朕会交由三司会审,彻查到底。”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镇国公,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镇国公,你也暂且回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府。配合调查。”
这便是变相的软禁了。
镇国公浑身一颤,伏地谢恩,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毒。
萧策与苏浅浅对视一眼,知道皇帝这是要平衡局势,深入调查,暂时不会轻易动镇国公这棵大树。但今夜之后,镇国公的势力必然受到沉重打击,而他们,也算是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走出养心殿,天色已微明。一夜惊魂,加上御前对峙,让我感到一丝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们赢了第一回合。至少,让镇国公付出了代价,也让皇帝看到了我们的决心和能力。
萧策走在我身边,沉默不语。侧脸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冷硬。
“殿下……”我轻声开口。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我,眼神复杂:“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