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太后恭迎至正厅上座,奉上香茗。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地凝滞。太后亲自登门,绝不仅仅是“顺道看看”那么简单。
寒暄几句后,太后放下茶盏,目光扫过苏家众人,最后落在虽然穿着练功服、发丝微湿却难掩清丽气质的苏浅浅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哀家听闻,安宁郡主近来似乎……清闲了许多?”
苏浅浅上前一步,恭敬回道:“托陛下和太后娘娘洪福,漕运诸事已上正轨,家中事务亦有兄长母亲分担,臣女方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学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
太后点了点头,不再绕圈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惆怅与无奈:“清闲好啊……只是苦了哀家这老婆子了。睦宁和柔儿不在跟前,哀家这心里空落落的,连吃饭睡觉都不香了。这才几日,便觉得宫里冷清得让人心慌。”
她这话一出,苏家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柳氏和李氏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流露出紧张与期盼。
太后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道:“皇帝如今对苏家信任有加,哀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今日哀家来,是想与你们商量个事儿。”她顿了顿,目光带着恳切,“你看,每月三日,对孩子、对哀家,都太短了些。哀家想着……不若改成半月如何?让两个孩子,半月在宫中陪伴哀家,半月回府与你们团聚。如此一来,哀家也能时常见到他们,以慰思念之苦,你们觉得……可好?”
半月宫中,半月家中!
这个提议,让苏家众人心脏狂跳!这意味着孩子们能有一半的时间生活在亲人身边!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典!柳氏激动得眼圈瞬间就红了。
然而,苏正德和苏屹安对视一眼,却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谨慎。太后对孩子的依赖如此之深,竟不惜亲自出宫商议,这份“宠爱”背后,是否也藏着更深的不舍与掌控?答应得太快,是否会显得苏家急于要回孩子,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就在这时,苏浅浅开口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微微屈膝,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十足的恭敬与体谅:“太后娘娘慈爱,对臣女弟妹视如己出,臣女全家感念不尽。娘娘思念孩子,茶饭不思,此情此景,臣女等听了,亦是心中酸楚,恨不能立刻将弟妹送至娘娘跟前承欢膝下。”
她先肯定了太后的情感,让太后听得神色缓和。
“只是,”苏浅浅话锋微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娘娘凤体关乎国本,岂能因思念小辈而有损康健?弟妹年幼,若能多得娘娘教诲,自是他们的福气。只是臣女担心,半月之期,是否会让娘娘过于劳累?况且,孩子们来回奔波,臣女也恐扰了宫中清净……”
她这番话,看似在为太后凤体和宫中规矩考虑,实则点明了太后对孩子的深度依赖可能带来的影响,也委婉表达了苏家对孩子频繁往返的顾虑,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既全了太后的颜面,也为苏家争取了更多的考量空间。
太后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苏浅浅的弦外之音。她看着苏浅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丫头,即使“摆烂”了,脑子依旧转得飞快。
“哀家身体硬朗得很,看着他们,心里高兴,比吃什么补药都强。”太后摆摆手,语气坚决,“宫中规矩虽大,但哀家的慈宁宫,还容得下两个孩子闹腾。至于奔波……”她沉吟片刻,“哀家可派稳妥的嬷嬷和侍卫专门接送,定不叫孩子吃苦。”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后的决心已表露无遗。
苏正德见状,知道再推脱便是拂逆太后心意了,他适时上前,躬身道:“太后娘娘如此厚爱,实乃苏家满门之幸!既然娘娘有此慈念,臣等岂敢不从?只是需定下详细章程,以免往来频繁,失了体统,也确保两个孩子能适应。”
太后见苏家松口,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好!具体日子如何安排,由你们来定,定好了告知哀家便是。总归……哀家能多见见他们就好。”
一场关乎骨肉亲情的微妙博弈,在太后的亲自出马和苏家谨慎的应对下,终于达成了新的平衡。
当太后心满意足地起驾回宫时,苏府上下,在巨大的喜悦之余,也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们赢得了孩子更多的陪伴时间,却也更深切地感受到了皇室那份沉重而执着的“宠爱”。
苏浅浅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轻轻呼出一口气。罢了,半月就半月吧。至少,妥妥和柔儿,能有更多时间,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了。
她转身,重新走向演武场。朝堂纷扰,宫廷算计,似乎都已离她远去。此刻,她只想专注于手中的长剑,感受那汗水流淌的畅快。这偷来的浮生,她得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