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光阴,在临山县日渐喧嚣的凡尘俗务中流过。
床榻之上,少女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如同破茧的蝶翼,终于缓缓掀开。
黎心玥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骄傲与光彩的眸子,此刻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迷茫与脆弱,瞳孔在适应着久违的光线。
映入眼帘的,是略显陌生的屋顶,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她记得这个味道,是属于师尊的气息。
“郡主?!郡主您醒了?!!”
一直守在床榻边打盹的刘公公,被这轻微的动静惊醒。
当他浑浊的老眼聚焦在黎心玥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涕泪横流,激动得语无伦次。
“活了!真的活了!苍天有眼啊!仙子娘娘神通盖世啊!郡主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公主殿下要是知道您活过来了,不知道得多欢喜!呜呜呜……”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让他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林星瑶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内,正好撞见这一幕。
床榻上,黎心玥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艰难地想要坐起。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哭得不能自已的刘公公脸上,然后掠过门口风尘仆仆、一脸激动难抑的林星瑶,最后又茫然地扫过这间不算奢华但干净整洁的新屋。
一切,陌生又熟悉。
人,都是熟面孔。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手指完好无损。
她又去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细腻,没有任何伤口,更没有被利刃切割的剧痛残留!
“别找啦!”
林星瑶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却故意带着几分轻松。
“我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你身上没伤!连个疤都没有!师尊出手,那可是神仙手段!”
“仔仔细细是什么意思?”
黎心玥抱紧双臂,随即动作又顿住了,她抬起眼,茫然地看着林星瑶。
“我……不是在做梦?”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死亡前的冰冷和绝望还残留在意识深处,可眼前的一切又如此鲜活。
“做梦?”
林星瑶叉起腰,故意板起脸,眼神却亮晶晶的。
“你都死了还怎么做梦啊?那叫投胎!早就喝孟婆汤重新开始了!你现在是活人,货真价实的活人!” 她特意加重了“活人”二字。
黎心玥的眼神依旧迷茫,她环顾四周,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冲击。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星瑶身上,一个猜测在她心中浮现,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星瑶,难道是师尊……”
“打住!”
林星瑶立刻打断她,叉着腰往前迈了两步,几乎凑到黎心玥跟前,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经地强调。
“你!该称呼我为大师姐,知道吗?我入门最早,你是最小的师妹!念尔初犯,本师姐大人大量,下不为例啊!”
大师姐?
黎心玥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强调”弄得一愣。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枕边掉落的一块木质令牌。
令牌触手温润,带着一种奇异的心安感。
她下意识地伸手拿起。
牌子上写了两个古字,她不认识,但勉强能认出那个心字。
一瞬间,所有的迷茫、不确定都烟消云散!
一股难以言喻酸楚和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她的心防!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是师尊给的!”
“是身份的凭证!”
“师尊……真的认下我了!”
“呜……” 黎心玥死死攥着那块木牌,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衣襟。
她想开口,想强调点什么,却被林星瑶一句“入门早有先后”堵了回去,只剩哽咽。
就在这时,门口探进一个脑袋。
谢云舒站在那儿,看着屋里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激动又是强调身份的混乱场面,忍不住提醒道:
“大师姐,小师妹,你们……还想让师尊在外面等多久啊?”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屋内的几人这才猛地回神。
对啊!师尊还在院子里呢!这么大的动静,师尊肯定早已知晓!
刘公公连忙擦眼泪,林星瑶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黎心玥反应最快!
她甚至顾不得穿鞋,猛地翻身下床,赤着双脚就冲出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
院子里,白璃依旧静坐在那张石椅上,霜白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她并未看向这边,但那无形的存在感,却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环境变了,可那道白色的身影,那份清冷孤绝的气质,却丝毫未变!
黎心玥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又以更狂猛的势头撞击着胸膛。
她紧紧抱着象征身份的“心玥”木牌,隔着一段距离就“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半分犹豫,她竟直接双膝着地,一路膝行向前!
她仰起脸,泪水依旧在无声流淌,将那张苍白的小脸冲刷得更加脆弱。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感激、庆幸、委屈、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