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这番气势磅礴、立意高远、前所未闻的“新女学”理论,如同惊雷般劈开了大丫的固有认知。
内心深处对旧有的“三从四德”仍有印记,但刘公公掷地有声的“宫廷秘藏真谛论”和母亲张氏这个活生生的“独立担当”的例子,最终压倒了她最后的疑虑。
她看着地上的“德”字和“从”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刘爷爷,我明白了!我认真学!”
小丫虽然没怎么听懂,但看到姐姐点头,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学!小丫也学!”
石桌旁,白璃握着酒杯,轻轻晃了晃。
淡漠的眼眸扫过地上那两个字,又掠过刘公公那努力绷紧却难掩心虚的侧脸,最后落在大丫和小丫那渐渐变得明亮的眼眸上。
她没有言语,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嗯……
听起来,似乎比学堂里念叨的东西,要顺耳靠谱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震惊的轻呼。
刘公公和大丫小丫循声望去,只见谢云舒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外,一只手还扶着门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院中正在上演的“女学启蒙”现场!
她……她听到了什么?!
那个老太监……刚刚在教女学?!
教的还是些闻所未闻、惊世骇俗、完全颠覆她十几年认知的“三立四才”?!
刚刚他说什么?三从四德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来着?
从善不从恶?从智不从愚?从心不从俗?!
妇工是济世之工?!
谢云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出身商贾大户,自幼便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女则》《女诫》,深谙“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那一套。
刘公公这套理论,在她听来简直是离经叛道,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
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似乎又有某个角落,被那“立身、立志、立行”的宣言,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然而,没等她细想,白璃淡漠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间浇熄了她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慌忙整理了一下有些惶乱的神情,快步走进院子,对着石桌方向深深一福。
“师尊。”
“二姑!”小丫抬起头,甜甜的喊了一声,“看,小丫又学会一个字了,小丫以后也要做山上的松树!”
大丫闻言,笑笑。
谢云舒笑道:“那是比喻,不是真的让你做一棵树。”
小丫歪着头,听不太懂。
谢云舒走到石桌前,道:“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大哥疯了,家里乱成一团,母亲心力交瘁……弟子先行告退。”
她再次躬身,语气恳切。
“晚些时候,再来请安!”
……
县城,谢家大宅。
往日还算热闹的深宅大院,此刻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和惊惶不安之中。
仆役们聚集在后院主屋外的廊下,个个面色惊惧,交头接耳,却无人敢靠近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瓷器碎片满地,帐幔被扯得七零八落。
而在那片狼藉的最深处,光线昏暗的墙角,一个身影正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谢文轩头发散乱,衣袍被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