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气候日渐回暖,连临山县外的冰雪也开始消融,万物萌发。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曾领到过灵果的百姓,身体的变化日益明显。
原本体弱多病的,觉得手脚轻便了许多,咳嗽气喘的老毛病不药而愈。
常年劳作的汉子,感觉筋骨舒泰,精神头十足,干起活来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浑浊的眼睛都清亮了几分。
这效果绝非寻常药石可比。
果子是县令给的,而县令千金林星瑶,是传闻中仙人弟子!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柳树沟真的有仙人,而那日的果子便是仙果。
于是,通往柳树沟的道路变得越发拥挤。
无数怀着虔诚、好奇或是求医问药心思的人,开始络绎不绝地涌向柳树沟这个原本偏僻的小村庄。
有想求仙缘的,有想拜师的,有想求药的,更多的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得一颗仙果。
村口那条原本泥泞的小路,如今竟被踩踏得平整了许多。
人流汇聚,自然带来了商机。
秦氏的粥摊,毫无疑问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这几乎成了她的固定营生,每日天不亮就支起大锅,熬煮得香浓滚烫的糙米粥、窝窝头,配上几样自家腌制的咸菜,生意好得让秦氏整日眉开眼笑,钱袋子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眼红的人自然少不了。
先是同村的妇人,有样学样,也支起了粥摊、饼摊。
秦氏心里虽不痛快,但也不好跟整个村子的人叫板,只能暗自较劲,把自家的粥熬得更稠,咸菜给得更足。
然而,当外村人也开始嗅着铜钱的味道,试图在柳树沟村口这块“风水宝地”上分一杯羹,秦氏彻底炸了锅!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岂容外人染指?
柳树沟第一悍妇的威名岂是浪得虚名的?
在她的煽动和带头下,柳树沟的村民前所未有的团结,对外来的摊贩进行了坚决抵制。
轻则言语驱赶,重则推搡掀摊。
秦氏更是身先士卒,叉腰怒骂,唾沫横飞,气势汹汹,俨然成了村口的“守护神”。
这一日,麻烦来了。
一个同样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外村妇人,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泼辣劲,硬是在村口不远处支起了一个卖馄饨的摊子。
秦氏岂能容忍?
当即带着准儿媳周红兰冲了过去。
“哪里来的野婆娘!懂不懂规矩?这地界儿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赶紧滚蛋!”
秦氏叉腰,指着对方鼻子开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那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猛地一拍案板,震得碗筷乱跳。
“呸!老娘卖馄饨碍着你卖粥了?路是你家开的?老娘爱在哪摆在哪摆!你算老几?”
“这里是柳树沟,这条路是我们柳树沟的!在老娘的地盘上,老娘就是规矩!让你滚你就得滚!”秦氏火气上涌。
“我呸!你个老泼妇!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仗着村里人多欺负人少吗?我今儿个就在这摆摊了,你动我一个试试!”
外村妇人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两人都是骂街的好手,污言秽语你来我往,句句戳心窝子,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柳树沟的村民自然站在秦氏这边,纷纷帮腔,外村妇人孤身一人,气势却丝毫不弱。
骂战迅速升级。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或许是推搡,或许是泼了半碗馄饨汤。
秦氏一声尖叫,抓起自家摊位上滚烫的一勺热粥就朝对方泼了过去!
那外村妇人反应也快,顺手抄起刚出锅的一碗滚烫馄饨,连汤带水反泼回来!
“啊——!”
“烫死老娘了!”
惨叫声同时响起!
滚烫的粥水和馄饨汤四处飞溅,周围看热闹的躲闪不及,也被零星溅到,顿时一片惊呼痛骂。
秦氏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手臂、前襟也被烫得钻心,她捂着脸惨叫。
旁边的周红兰更惨,为了护着未来婆婆,一条手臂被泼了个正着,瞬间红肿起泡,疼得眼泪直流。
秦氏彻底怒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大锅就泼了过去。
“啊——!!!”
凄厉的惨嚎声响起。
那外村妇人,被一大锅浓稠滚烫的米粥兜头泼下,整张脸连同脖子瞬间一片赤红,密密麻麻的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
她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哀嚎,倒在地上疯狂打滚,双手想碰脸又不敢碰,模样惨不忍睹。
场面一片混乱!
粥锅被撞翻,馄饨摊被掀,碗碟碎裂,汤水横流。
秦氏和周红兰看着地上翻滚惨叫、面目全非的妇人,瞬间慌了神,脸色煞白。
闯大祸了!
这可不是村里打架,这是要坐牢吃官司的啊!
“报官!快报官啊!打死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
消息传到县衙时,黎心玥在林星瑶的逼迫下,正在帮林正德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临山县数万百姓的安置、开春的耕种、水利的修缮、还有最要命的……没钱。
林正德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朝廷的俸禄果然断了。
自从上次没有上交税银,临山县在朝廷眼里恐怕已经等同于“反贼”了。
他一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以后税银也都不交了!
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说!
听到衙役急匆匆来报,柳树沟村口发生严重斗殴、多人烫伤,尤其涉及到秦氏。
黎心玥心里咯噔一下。
秦氏?
王铁柱的大嫂?
她立刻放下公务,亲自带人赶赴现场。
现场一片狼藉,伤者的惨状触目惊心。
围观者众多,七嘴八舌,但矛头基本都指向了先动手且下手极狠的秦氏。
秦氏还想狡辩,但在众多人证和那外村妇人惨烈的伤势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黎心玥看着满地狼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她恨恨地瞪了秦氏一眼,这个惹祸精!
如今整个临山县粮食短缺,她们倒好,闹就闹吧,竟然糟蹋粮食!
她沉声下令:“将伤者立刻送医!涉事人等,全部带回县衙!严加看管!”
衙役们立刻上前。
秦氏和周红兰面如死灰,被架走时,腿都是软的。
处理完现场,黎心玥心乱如麻。
这案子本身不难判,人证物证俱在,秦氏伤人致残,看那妇人的脸,基本是毁容了,按律当重罚。
可……秦氏的身份太敏感了!
直接处置,会不会触怒师尊?
可若徇私……师尊似乎没有对其他村民有过特别关照,甚至当初还杀了全村人,包括秦氏。
不行,必须去请示师尊!
她匆匆交代衙役几句,直奔王铁柱家。
然而,白璃不在。
询问张氏后,她便朝着村外孩子们常去玩耍的小河渠奔去。
暖阳和煦,微风拂过新绿的田野。
清澈的渠水边,一群村里的孩子正赤着脚丫在浅水处嬉闹。
几个胆大的男孩下水摸鱼虾,清脆的笑声传得很远。
岸边,垂柳下,白璃正悠闲地坐在一方青石上品茶。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玩闹的孩子们身上,仿佛在欣赏一幅流动的画卷。
只要孩子们不闹出人命,她便不会干涉分毫,这份超然物外的宁静,与村口的混乱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黎心玥气喘吁吁地找到这里,刚想开口。
白璃却已先一步察觉,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汝不是说近日县衙公务繁忙吗?】
黎心玥心头一紧,连忙低头。
【师尊恕罪……实在是……出了件棘手的事。】
她快速将秦氏在村口与外村妇人斗殴,互泼滚烫食物,导致多人烫伤,尤其对方可能毁容,已被带回县衙的事情详细禀报。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弟子不敢擅专,特来请示师尊……此事,该如何处置啊?秦氏毕竟是……大哥的……大嫂。】
她特意强调了“大哥”二字,暗示着这层关系。
白璃听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听市井琐闻。
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重新投向水渠里扑腾着抓鱼的小丫,语气淡漠。
【这乃汝的事情。吾,不会过问。】
不会过问?
那就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弟子明白了。”黎心玥恭敬应道,心里依旧没底。
然而,林星瑶却松了口气。
【看来师尊只在意大哥一家,并未延伸至其家人。秦氏,在她眼中,与寻常村妇无异。】
黎心玥心道:【星瑶,你想的太简单了!】
白璃放下茶杯,目光却落在了黎心玥手指上那枚戒指上,忽然问道:“那戒指,汝琢磨明白了?”
黎心玥下意识地摸了摸戒指冰凉的表面,心头一虚。
困扰多日的谜题就在眼前,师尊主动问起,正是求教的最佳时机!
她立刻就想开口:师尊,弟子愚钝,这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