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官字两张口(1 / 2)

寒风卷着尘土,刮过巍峨的城墙和高耸的城门楼。

作为西南边陲的重镇州府,云州城比小小的临山县不知繁华多少倍。

车马粼粼,行人如织,商铺林立,喧闹异常。

然而,这份喧嚣落在两位风尘仆仆、步履蹒跚的老人眼中,却显得格外冰冷和陌生。

张大年佝偻着背,扶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老伴。

两人脸上刻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深的悲恸,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沉甸甸的恨意。

他们只挎着一个灰扑扑、鼓鼓的包袱,走了数日的坎坷雪路,鞋底磨薄,裤腿沾满泥泞,终于来到了这座大城。

交了入城税,两人没有丝毫停留的心思,一路打听着,直奔那象征着王法与公理的府衙。

高大庄严的府衙大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却让张大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儿子张富贵被那妖女白璃打死!

县令推诿搪塞,不管不顾!

他花了大价钱,雇了五个不识字的哑巴去放火烧村,结果……四人失踪,只逃回来一个,哆嗦着说只烧了几间屋子。

他悄摸摸回去查看过,那该死的柳树沟竟然连一个伤亡都没有!

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去?!

咚咚咚——!!!

悲愤化作力量,张大年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挥动着沉重的鼓槌!

沉闷而急促的鼓声,如同他心中翻腾的怒火和不甘。

一下,又一下。

“儿啊!爹娘来替你伸冤了!”老伴在一旁抹着眼泪,低声啜泣。

很快,府衙沉重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皂隶服、歪戴着帽子的差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目光扫过台阶下这对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穷苦乡民的老夫妇,那点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冷漠。

“喂!敲什么敲?不知道规矩吗?”

差役懒洋洋地踱步出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张大年心中一紧,以为马上就能面见传说中嫉恶如仇的府台大人了!

儿子的冤屈即将得以伸张,那妖女白璃也将伏法!

他连忙拉着老伴就要下跪。

“差爷!小老儿张大年,有血海冤情……”

“停停停!”

差役不耐烦地打断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了搓,眼皮都没抬一下。

“告状是吧?懂规矩不?告状费,五两银子。”

“啊?!”

张大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掏耳朵的手都忘了放下。

他活了大半辈子,听说过进城要交钱,听说过买卖要交税,头一回听说,报官还要告状费的?!

而且一开口就是五两?!

“五……五两?”张大年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差爷,这……这告状……还要银子?”

“废话!”

差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府台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你以为谁敲个鼓就能随便见啊?五两是规矩!没钱?没钱就赶紧走!府台大人今日外出未归,改日再来碰运气吧!”

说完,作势就要转身关门。

“等等!”

张大年急得脸色发白,赶紧叫住他。

来都来了,银子……银子他有!

为了给儿子报仇,他变卖了全部家产,现在别的没有,就剩银子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解下那个鼓鼓的包袱,假装一通摸索,才颤巍巍地摸出五两的银锭。

差役眼睛一亮,一把将银子夺了过去,放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却不经意地往张大年那依旧鼓囊囊的包袱瞟了一眼。

张大年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包袱重新扎紧,背到身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差爷,银子……银子交了,可以告状了吗?小人真的有天大的冤情啊!”

差役把银子熟练地揣进自己怀里,这才慢悠悠地道:“算你懂规矩。跟我进来吧。”

说完,彻底推开侧门。

老伴拉着他的衣角,浑浊的眼里满是担忧,低声说:“老头子,这……这官差看着不太对劲啊,要不……咱们去别处问问?”

“别处?还能去哪?”

张大年咬着牙,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恨意。

“来都来了!银子也给了!总得试试!你忘了?都说宋知府是出了名的青天,嫉恶如仇啊!一定能为我们做主!”

他像是说服老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府衙大堂。

光线有些昏暗,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端坐着一位四方大脸、浓眉大眼的中年官员,正是云州知府宋轶。

一身官袍衬得他确实有几分刚正不阿的官威。

然而,他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烦躁。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得心事重重。

派去临山县抓捕林正德父女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全失败了!

最近几日,临山县更传来匪夷所思的消息。

覆盖全县的厚重积雪,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天气回暖如同初春!

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让他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坐立难安。

哪有半分心思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民间诉讼?

张大年老两口一进大堂,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青天大老爷啊!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张大年哭嚎着,开始讲述他们如何跋山涉水,如何忍饥挨饿,只盼能见到青天,为惨死的儿子讨还公道……

宋轶听得心烦意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惊堂木,眼神飘忽。

直到张大年哽咽着说:“那妖女白璃……”

宋轶才猛地回过神!

“行了行了!”

宋轶被这哭嚎声吵得脑仁疼,猛地一拍惊堂木,发出“啪”一声脆响,打断了他。

“案情本府已然知晓!念你二人年迈,本府稍后便命人查办!你且回去等候消息!退堂!”

说罢,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张大年懵了!

他儿子怎么死的?谁打死的?在哪儿打死的?县衙怎么包庇的?

这些关键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啊!

府台大人知晓什么了?

他急得往前跪爬两步,嘶声喊道:

“大人!大人容禀啊!是临山县柳树沟!王铁柱家!凶手是住在那里的白璃!还有那县令林正德,他……”

“临山县?!”

宋轶已经离座的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张大年,声音陡然拔高。

“你说你是临山县来的?!”

张大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

“是是是!小老儿就是临山县人啊!那女子在柳树沟杀了我儿,县令包庇,求大人做主啊!”

他以为府台大人终于重视了。

宋轶眼神闪烁,几步又坐回堂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异样的急切追问:

“本府问你!最近临山县,可有什么异事发生?比如……那大雪,是不是突然就没了?!”

他紧盯着张大年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挖出什么秘密。

张大年被问得一愣。

大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