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毛妖女(1 / 2)

灶房门口,张氏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眼前景象骇得魂飞魄散!

院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怒潮,汹涌澎湃地挤压进来。

一张张熟悉或半熟的面孔此刻扭曲变形,充斥着狂怒与戾气,比清晨时更甚十倍!

锄头、扁担、柴刀在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杵在地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咚咚”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人心上。

“王铁柱!滚出来!”

“杀人偿命!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你!”

“把凶徒交出来!不然砸了你这破院子!”

吼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几乎要将这小小的院落掀翻。

张氏脸色煞白如纸,两腿发软,却强撑着挡在通往主屋的路径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他不在家!刚刚去县里上工了!求求大伙儿,信我……”

“放屁!”

一个赤膊的青壮汉子唾沫横飞,粗暴地打断她。

“老子一直守在村口,连只耗子出去都看得见,就没见着你家王铁柱!分明是躲起来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锄头。

“再不出来,我们自己进去搜!”

这话如同火星溅入油锅,人群瞬间更加汹涌躁动,叫骂声、推搡声、武器撞击声混杂一片。

院墙被挤得簌簌落土,那扇本就破烂的院门早已被踹飞在一边。

大丫紧紧抱着妹妹缩在墙角,瘦小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小丫被这凶神恶煞的阵仗吓得魂不附体,刚才为果子掉地的委屈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哇”的一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子在大丫怀里颤抖。

就在这时,人群被拨开,秦氏挤到了前面。

她脸上带着一种夸张的焦急,冲着主屋方向尖声喊道:

“二弟啊!二弟!你快出来给乡亲们个说法吧!躲着不是办法啊!再不出来,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这个做嫂子的不护着你们家啊!”

“嫂子,铁柱他真的……”

张氏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试图再次解释。

“行了行了!”

秦氏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神闪烁。

“真不在家?谁信呐!大伙儿……”

她话音未落,几个早已按捺不住的青壮村民已如同红了眼的野牛,吼叫着就要往里硬闯!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

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

人群的喧嚣为之一滞,不由自主地分出一条通道。

村长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李婶。

李婶一眼看到墙角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小丫,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跑过去,从大丫怀里接过小丫头,一边拍着背一边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嘴里不住地哄着。

“小丫乖,不哭不哭,李奶奶在呢……”

村长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群情激愤的村民,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

“胡闹!简直无法无天!县衙的师爷大人,明明白白说了不关铁柱的事!你们还聚在这里闹什么?一个个的,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家里的婆娘娃儿都喂饱了?闲得发慌是不是?”

“村长!”

癞子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我儿死得惨啊!不明不白的啊!他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眼瞅着能扛起家了,就这么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指望啊!”

二狗娘也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声音凄厉绝望。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娘的心都被剜走了啊!不讨个公道,我们老两口今天就撞死在这儿!”

看着这对悲恸欲绝的两家人,村长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深深的无奈。

“你们的苦,我懂。可官府已经查了,定了案,咱得信官府的啊……”

“不信!我们不信!”

癞子爹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如血。

“官字两张口!他们说是啥就是啥?我儿子不能白死!今天不讨个说法,我们老两口也不想活了!”

他嘶哑的吼叫点燃了村民压抑的怒火,应和声再次高涨。

村长眉头紧锁,看向张氏,语气带着询问和困惑。

“铁柱……真去上工了?”

张氏含泪点头。

“是,村长,真去了。他……他不敢不去啊,没了这份工,我们一家……”

村长默然。

是啊,没田没地,一家子等着吃饭,再大的事,也得先活下去。

都是苦水里泡大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开口劝说。

“哼!”

秦氏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斜睨着张氏。

“上工?我看是畏罪潜逃了吧?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去扛活?”

“没有!嫂子,铁柱他不是那样的人!”张氏急声反驳。

村长也沉声道:“铁柱从小老实本分,不是那种没担当的孬种!再说了,真要跑,能撇下婆娘孩子?”

秦氏撇撇嘴,声音尖刻:“为了活命,自己先跑有什么稀奇?婆娘孩子哪有自己的命金贵?”

这话引得部分村民点头。

“混账话!”村长怒斥,“县衙说了不是凶嫌,你们连衙门的话都敢不信?想造反吗?!”

“那是包庇!”

一个早上在场围观的年轻人猛地跳出来,大声嚷嚷。

“村长,我们都看见了!县衙的师爷对那个白头发的小姐点头哈腰,跟见了祖宗似的!还有她!”

他手指直戳张氏。

“她给那小姐下跪,口口声声喊‘娘’!自称‘儿媳’!早上在场的都看到了!”

立刻有几个当时在场的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没错!我亲眼看见的!”

“跪得那叫一个快!”

“喊得那叫一个亲!”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张氏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鄙夷和探究。

村长也愣住了。

早上那一幕他也看见了,当时只觉张氏是急昏了头,失了方寸。

此刻被点破,那声清晰的“娘”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确实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李婶抱着小丫,愕然地看着张氏,声音都变了调。

“小张,这……这是真的?那姑娘……看着没多大啊!你……你们……”

张氏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可那声“娘”是她亲口喊的,众目睽睽,如何能否认?

她羞愧地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看看!看看!”

那年轻人仿佛拿到了铁证,更加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为了攀附富贵,连脸都不要了!认个小姑娘当娘!张氏,你们两口子真行啊!那衙门的师爷为什么包庇?肯定是那妖女授意的!说不定人就是她杀的!”

“妖女?”

“难怪那么年轻就一头白发!定是练了什么邪术!”

“没错!早上那张石桌,对,就是那张,还有那些果子,就是凭空变出来的!我们都看见了!一眨眼就出现了!不是妖法是什么?”

“肯定是她用邪术杀了癞子和二狗!不然人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用邪法害人!”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恐惧、愤怒、嫉妒、愚昧交织在一起,将所有的疑惑都指向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邪祟妖法!

所有的目光,都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那紧闭的主屋门,充满了憎恶与一种被愚弄的暴怒。

叫骂声升级,连带着屋内的白璃也被恶毒的言语淹没。

秦氏看着这彻底失控、群魔乱舞的场面,吓得脸色发白,心知二弟一家这次是彻底完了,神仙也难救。

她心惊胆战地跟着小声骂了几句“丢人现眼”、“对不起祖宗”,声音却越来越小,脚底抹油般往人群后面缩去,恨不得立刻消失,生怕这群红了眼的暴民连她这个“嫂子”也一并撕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婶气得浑身发抖,把小丫往大丫怀里一塞,指着那些叫骂的村民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连官府衙门的话都当耳旁风?还敢污蔑人家姑娘是妖邪?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万一告到衙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然而,此刻的村民早已被愤怒和“除妖”的狂热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几十张嘴对着她一人吼骂,唾沫星子几乎要把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