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好像有点懂了!”他激动地看着肖雯雯,又看看那碗已经恢复平静的水,只觉得脑子里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知识点,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肖雯雯看着他发亮的眼睛,知道自己的“翻译”起了效果。她没有表露情绪,只是继续道:“此仅为粗浅比喻,人体复杂,远非一碗水可比。需反复观察,仔细体会,临证时综合判断,不可生搬硬套。”
“是!恩人,我记下了!”刘平用力点头,将那碗水端到眼前,看了又看,仿佛里面藏着无尽的奥秘。
接下来的教学,肖雯雯便时常运用这种“未来式解析”与“古代实践”结合的方法。
她讲解“五行”与脏腑的关系时,不再拘泥于木火土金水的生克循环,而是将其与脏腑的实际功能联系起来。比如,“肝属木,主疏泄,性喜条达”,她会解释为肝脏如同树木生长,需要顺畅的环境,负责调畅人体气机的流通,若情绪抑郁(如同树木被压制),则气机不畅,可能导致胁痛、抑郁;“心属火,主血脉,藏神”,她会解释为心脏如同火焰,推动血液运行,并提供精神活动的能量,若心火过旺,则面赤、口舌生疮、烦躁失眠。
她甚至开始引入一些极其基础的、超越时代的卫生观念。在讲解伤口感染时,她不再仅仅强调“秽物”,而是更明确地指出:“有些伤病,并非仅仅源于肉眼可见的污秽,更可能由肉眼不可见的、极其微小的‘虫蛊’(她借用这个时代的概念指代细菌和病毒)引起,它们可通过接触、呼吸传入人体。故而,隔离重症,掩埋或焚烧病死牲畜,至关重要。”
刘平听得似懂非懂,但“微小虫蛊”的说法,比模糊的“邪毒”或“秽气”更让他感到具体,也更能理解为何恩人如此强调“洁净”。
这天,村里一个猎户在追逐猎物时不慎从山坡滚落,被尖锐的树枝划开了大腿,伤口颇深,血流如注,被人抬到土地庙时已经面色苍白。
众人慌乱之际,刘平在肖雯雯平静的目光示意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他先是按照肖雯雯教导的,用大量煮沸冷却的盐水(加入了微量消毒剂)反复冲洗伤口,冲掉泥沙和肉眼可见的污物。猎户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刘平沉稳(至少表面上是)的动作,和旁边那位沉默的“女神医”,硬是忍住了没叫出声。
接着,刘平取出肖雯雯提前准备好的、伪装成“特效金疮药”的强效止血粉和抗菌凝胶,均匀撒敷在伤口上。然后,他拿起那套自己练习过无数次的“鱼刺针”和“羊肠线”,开始缝合。
他的手依旧有些抖,额头上汗水涔涔。但这一次,他脑中清晰地回响着恩人关于“水”的比喻——要清除“浊物”(污血和潜在感染),要恢复“水道”(破损的血管和组织),要让伤口这片“小天地”恢复平和。
他努力稳住呼吸,回忆着肖雯雯带着他手腕缝合时的力道和角度,一针,一线,虽然缓慢,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练习都要沉稳和准确。
周围围观的村民屏息静气,看着这个半大孩子进行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精细得如同女红般的操作,眼中充满了惊异和一丝敬畏。
终于,伤口被整齐地闭合。刘平又用干净的(经过消毒处理的)布条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肖雯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几天后,猎户的伤口没有出现预期的红肿溃烂,反而愈合良好,高热也未发生。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附近村落。
刘平,“小神医”的名头,彻底坐实了。连之前那位断言刘王氏必死的张大夫,再次路过村子时,看刘平的眼神都复杂了许多,甚至私下向人打听,那土地庙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平自己,则在一次次成功的实践中,自信心悄然增长。他依然无比崇敬肖雯雯,但在崇敬之外,开始萌生出一股源自自身能力的底气。
他依然会每天跑来土地庙,将最好吃的野果留给肖雯雯,会因为她一个简单的“可”或“嗯”而开心半天。但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依赖和感激,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渴望被认可,渴望能真正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的憧憬。
肖雯雯记录着刘平的每一次进步,分析着他的学习曲线和临床应用数据。一切都在朝着提升目标时代个体医疗水平、传播基础卫生观念的正向方向发展。
非常理想。
只是,当她偶尔看到刘平因为成功救治病人而露出的、混合着疲惫与自豪的灿烂笑容时,当她感受到少年那双越来越坚定的眼睛里,除了求知欲,还逐渐沉淀下来的、属于医者的责任感时……
她关闭任务日志的速度,似乎比往常慢了零点几秒。
庙外,夏夜的风终于带来一丝凉意,吹动了破旧的门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