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雯雯点了点头。
于是,在晨曦微露中,刘平领着肖雯雯,穿过刚刚苏醒的村庄。早起的村民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刘平身边这个面生的、穿着粗布衣裙却气质迥异的女子,都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有人低声议论着昨夜刘家请来了“女神医”,起死回生的事。
刘平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小心地护在肖雯雯身侧。
土地庙果然十分破败,门窗歪斜,屋顶漏光,神像蒙尘。但空间尚可,至少比刘平家要宽敞些。
刘平不让肖雯雯动手,自己撸起袖子,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小陀螺,飞快地找来扫帚、破布,打来清水,里里外外忙碌起来。他清扫蛛网,擦拭台面,甚至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些干燥的稻草,铺在角落里,全当床铺。
肖雯雯静静地看着他忙碌。少年动作麻利,虽然瘦弱,却有一股韧劲。她注意到,他在打扫时,似乎下意识地开始遵循她昨夜关于“洁净”的提点,洒水抑尘,擦拭得格外认真。
“恩人,您看这样行吗?” 忙活了大半天,刘平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沾了灰尘,像只花猫,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是期待。
“可以。”肖雯雯言简意赅。
刘平立刻满足了,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不算太整齐,但很白净的牙齿。
接下来的几天,肖雯雯白天便在土地庙“栖身”,实则外出在村庄及周边区域进行环境扫描和样本采集。刘平则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有时是送来一点他自己舍不得吃的、刚刚成熟的野果,有时是报告母亲最新的恢复情况,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庙里,帮她把水缸挑满,或者就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田野发呆。
肖雯雯偶尔会问他一些关于村庄、农作物、当地常见疾病的问题。刘平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所知道的、听到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从他的叙述中,肖雯雯对这个时代底层民众的生存状况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贫瘠、劳碌、缺医少药,一场不大的风寒或腹泻,就可能夺走一条性命。
几天后,刘王氏已经能扶着墙壁在屋内慢慢行走。刘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这天下午,刘平又来到土地庙,手里捧着几个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像小番茄,但形状更椭圆的野果。
“恩人,这是后山摘的‘赤珠果’,酸甜的,您尝尝。”他献宝似的递过来。
肖雯雯接过,生物芯片快速扫描确认无毒。她尝了一个,口感类似番茄,汁水充沛,带着原始的果酸味。
“嗯。”她表示认可。
刘平高兴地在她旁边坐下,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恩人,您……您懂得那么多,能不能……能不能教我一点医术?不用像您那么厉害,就……就教我怎么认草药,怎么处理像我娘之前那样的小伤口,行吗?”
他仰着头,眼神清澈,里面是全然的渴望和忐忑。他想学本事,想以后能保护母亲,或许,也想成为像恩人这样,能救人于危难的人。
肖雯雯看着他。
教导基础医疗知识,提升目标时代文明个体的生存能力,属于被鼓励的“正向知识传播”范畴。而且,这个少年心思纯善,求知欲强,是一个合适的传授对象。
她沉默了几秒,在刘平几乎要因为被拒绝而黯淡下目光时,开了口:
“可。”
刘平愣住了,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猛地站起来,又想磕头,被肖雯雯一个眼神制止。
“无需多礼。”她淡淡道,“明日开始,我先教你辨认附近常见的、具有止血、清热、消肿功效的草药。以及,如何处理外伤,首要便是清洁。”
“是!是!谢谢恩人!谢谢师父!” 刘平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肖雯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像只快乐的兔子,蹦跳着跑回家,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母亲。
肖雯雯看着少年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抬起手腕。拟态成普通木质手镯的便携式时空定位器屏幕幽暗。她指尖轻轻划过,调出任务日志,在“次级任务进展”一栏,输入:
“选定观察对象刘平,具备初步医疗学习意愿与潜力。开始执行基础医疗知识传授。”
做完记录,她抬头望向庙外。夕阳的余晖将田野染成一片暖金色,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勾勒出公元800年黄昏宁静的轮廓。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平稳推进。
只是,在她没有察觉的意识底层,那个名为刘平的少年,不再仅仅是一个“任务关联原住民”的冰冷代号。他的感激,他的依赖,他眼中炽热的求知欲,正如同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绝对理性构筑的世界。